小偷小摸對於鍋島伊都子來說,也已經過於刺激了些。

貓著腰在黑暗角落裡前行的時候,她總覺得守衛的視線就像是扇面的探照燈,隨時都會籠罩過來。又像是巨大的恐懼羅織成的網,會將她一把扣住。

所以她整個人都是戰慄的。

前面拉著她的手的趙傳薪,若有所感的回頭,衝她笑了笑:“別怕,被發現了我們就殺進去,即便殺不進去,逃走還是輕而易舉的。”

事實上,能讓趙傳薪這般小心謹慎,就已經說明這環境並不像他說的那般,可以從容的逃離。

因為石造殿就只有孤零零一個建築,兩旁只有堪堪高出石造殿的樹冠。

如果真的被發現,趙傳薪就會讓鍋島伊都子見識到什麼叫鐵面無情,他會第一時間將她拋棄掉。

好在,兩個人有驚無險,順利的繞了後。

這種有守衛的場所,通常就只有前殿門口有守衛駐守,後面是絕對沒人的。

鍋島伊都子不得不跟著趙傳薪鬼鬼祟祟的行動,到地方後,她便蹲在地上,充當趙傳薪的瞭望手。

到了後面,趙傳薪行事便沒有那麼小心了。

他一邊忙活,一邊笑嘻嘻的問:“怎麼樣,和我在一起是不是很刺激?”

鍋島伊都子白了他一眼:“為什麼,你總是說些讓人誤會的怪話?”

她覺得,趙傳薪說的就好像兩人在偷情一般。

趙傳薪說:“沒有誤會啊。你看,這芳草萋萋的,四下裡無人,只有我們兩個。但僅是一牆之隔,或許就有人正在睡覺。咱們裡在這裡偷偷摸摸的……”

“住嘴。”

趙傳薪拿精靈刻刀,悄無聲息的將格子窗的摺頁割開,先拿半扇,再去割另外半扇。

因為石造殿後面,不像前面有臺階。

所以,趙傳薪就必須用腳尖兒踩著混泥土和石頭的地基上作業。

那一雙腳尖兒顫顫巍巍的,讓鍋島伊都子覺得有些驚心動魄。

畢竟,她沒看過《碟中諜》。

趙傳薪將兩扇窗戶取下來,輕輕放在地上。

當他跳下來的時候,難免踩到鬆脆的草木枯枝。發出的脆響,讓鍋島伊都子做賊心虛的四顧張望。

好在趙傳薪有驚無險的做完這些。

其實趙傳薪根本沒當回事,去銀行提款的時候,這種工作做的多了,眼下都不算什麼。

弄好了,他先跳了上去,踩在窗沿上,朝下伸手:“把手給我。”

將鍋島伊都子也拉了上去後,兩人在走廊裡茫然四顧。

雖然他得到情報,地圖應當是藏在石造殿,如今也順利的摸到了石造殿,但問題是總不能挨個房間亂闖吧?

鍋島伊都子左右看看,小聲道:“皇帝的辦公室在樓上,我想你要找的書房,應該就在辦公室旁邊。”

趙傳薪豎起拇指:“姐姐,伱真是個合格的內助。”

“住嘴。”

兩人偷偷上了樓。

可能因為深夜緣故,沒遇到任何警衛、宮女和太監。

但是上樓之後,趙傳薪卻看見有個房間的門是開著的,從門透出了燈火的光芒,門口還有個太監。

鍋島伊都子也看見了,她小聲道:“這麼晚了,還會在石造殿停留的,就只有大韓的皇帝李熙了。你可不要亂來。”

正當要說話,趙傳薪忽然聽見了樓下傳來腳步聲。

他急忙左右觀察,見斜對面有個門是開著的,便拉著鍋島伊都子,十分大膽的穿過走廊,溜進那房間裡面。

鍋島伊都子心都快跳出了胸腔,在他們不遠處就站著一個太監呢,這要是被發現了還了得?

等他們溜進房間,腳步聲上樓,和門口那太監嘀咕了幾句,然後進屋了。

因為是夜裡,走廊又空曠,聲音有擴大的效果。

趙傳薪聽見那個房間傳出個聲音:“你們都退下。”

趙傳薪推開一點門縫望去,見門口太監匆匆往他這邊走來。

趙傳薪趕忙關門,和鍋島伊都子躲在門口。

世上大多事情都有其背後邏輯,比如趙傳薪挑選的這間屋子,既然有個門縫,就說明是今夜經常有人進出。

其實,這間屋子,就是皇帝李熙屏退伺候的太監,太監臨時休息的地方。

當那太監推門的時候,鍋島伊都子腦袋嗡的一聲,感覺自己的頭髮都豎了起來。

可能心臟病患者,會當場受不了這刺激而犯病也為未可知。

趙傳薪卻當機立斷拿出蟲絲絲巾,向前甩去。

絲巾在進來的太監嘴邊一纏,便讓他無法出聲。

趙傳薪墊步上前,反剪了太監的雙手。

他手大,單手便握住太監纖細的兩隻手腕,另一手拿繩子出來。

太監驚慌的掙扎,本能的想要喊叫,卻開不了口。

他的掙扎是無效的,趙傳薪僅用一隻手,便讓他動彈不得。

拿著繩子比劃了一番,趙傳薪覺得難以下手,便將繩子遞過去:“姐姐,你來綁。”

鍋島伊都子:“……”

莫名其妙成了從犯。

她擔心這邊鬧騰久了會被發現,只好勉為其難的拿過繩子,給太監繫上。

“……”趙傳薪無語:“姐姐,能別系蝴蝶結嗎?這太監要是想解開這種活結,那不是有手就成嗎?”

鍋島伊都子真的沒有犯罪經驗,臉一紅:“哦哦,重新系。”

這次,她打了個死扣,手腳還挺麻利的。

趙傳薪誇讚:“你真的是很有經驗,從實招來,是不是經常玩?”

畢竟鍋島伊都子沒有她後輩的那些豐富經驗,聞言滿臉的茫然。

趙傳薪又拿出一塊長長的抹布,替代蟲絲絲巾,將太監的嘴牢牢捆住。

做好這些,他拉著鍋島伊都子悄悄出了門。

“陛下,那趙傳薪真的逃了。日本人炮轟了趙傳薪所在的房間,之後用溼布裹住口鼻進入大飯店內搜查,沒找到人和屍體。”

“日軍現在還圍著漢城大飯店嗎?”

“搜查後,已經散去了。不過因為才剛散去,我等沒敢輕舉妄動。”

“嗯,你做的不錯,小心些為好。派人去大飯店門外蹲守,等天一亮,就悄悄的去調查。”

李相卨說:“趙傳薪果然逃了。只不過,想利用他,怕是我們也要付出一定代價。就我所知,此人視錢財如糞土,也沒聽說過他有好色之癖。不知道陛下要從哪個方面下手?”

趙傳薪能聽見辦公室內的對話,但卻不得其意。

只是,他聽到了“趙傳薪”三個字,這是不會錯的。

他看向了鍋島伊都子。

鍋島伊都子也是茫然搖頭。

趙傳薪知道,屋裡的談話肯定與自己有關。

眉頭不由得挑起,真想弄明白他們說了啥。

這時候,侍衛已經往外走。

趙傳薪心裡盤算了一番。

殿內說話的,攏共就只有三個人。

門口的太監,已經被他給綁了。

除了侍衛和李熙,另外一人肯定是個文官,問題不大。

趙傳薪把心一橫,將鍋島伊都子拉到自己身後,再次掏出蟲絲絲巾。

等侍衛一出門,趙傳薪將蟲絲絲巾甩去堵住對方的嘴,合身撲了過去。

哪料,這侍衛還是個練家子,雖驚不亂,跳起來騰空一腳踢向趙傳薪。

被人稱為“趙無敵”和“屋頂戰神”的趙隊長,鮮有人知道他在拳腳方面垃圾的一批。

被人踢來,他根本沒有花裡胡哨的見招拆招,因為不會。

反而將胸膛頂上去,硬生生承受這一腳。

但是,在踢中他胸口的時候,趙傳薪伸出兩手,將這人的腿死死抓住,朝旁邊門框甩了過去。

趙傳薪力氣多大?

只聽“咣”的一聲。

侍衛的腦袋撞到了門框,一聲不吭的倒下,不知死活。

這次動靜有點大了,只聽屋內有人喝道:“誰在外面?”

鍋島伊都子之前猜測這屋裡應當是韓國皇帝李熙,而趙傳薪則料定,即便屋裡不是李熙,也肯定是很重要的人物。

所以,他拉著鍋島伊都子大大方方的進屋。

屋裡有兩人,坐在上位的人,山羊鬍,單薄稀疏的眉毛,額頭挺大的。

頭戴通天高冠,身穿盤領窄袖袍。

和清廷的朝服官服一點都不同,反而像是明朝時期的服飾。

但看胸口的團龍,便知道他的身份了。

下首之人,則穿著一身西服。

兩人咋見趙傳薪,都是吃了一驚。

剛想說話,李相卨又看見了趙傳薪身後的鍋島伊都子,吃驚道:“梨本宮王妃?”

梨本宮守正畢竟是貴族,設宴開酒會沙龍什麼的,都是家常便飯。李相卨在宴會上見過鍋島伊都子一次,而且鍋島伊都子的氣質特殊,所以一眼就認出了她來。

他認識鍋島伊都子,鍋島伊都子卻不認得他。

詫異的看了他一眼。

趙傳薪拿手一指:“剛剛我聽見你們議論我,來,當我面說說,你們講了什麼壞話?”

他說的是漢語。

然而,對面兩人竟然都聽懂了。

其實,韓國的上層社會,一直都以會說漢話為榮。

就算是早些年,他們搞“去漢化運動”,上層社會卻依然我行我素,那些運動都不過是給底層百姓看的。

就算後世的棒子的獨立101年紀念日,宣佈獨立宣言的時候,用的都是漢語。

韓文是表音文字,沒有像漢語一樣有四個聲調的變化,通常只能靠上下文語境來猜測詞的含義,很多時候還表達不清楚。

皇帝和大臣都會漢語,也沒什麼奇怪的。

聽懂了趙傳薪的話,兩人吃驚的張大了嘴巴。

李熙手指頭顫抖著,指著趙傳薪:“你,你,你是趙傳薪?”

他還想要費盡心機的聯絡上趙傳薪,沒想到人家不請自來了。

李相卨同樣吃驚:“趙傳薪?你是怎麼進來的?”

吃驚後,又覺得不寒而慄。

此人果然有鬼神不測之能,這要是想暗殺他們,還不是把他們拿捏的死死的?

鍋島伊都子發現,一直和她嬉皮笑臉的趙傳薪,臉色如同風雲變幻,剎那冰若寒霜。

他上前一步,殺機畢露道:“趙某在問你們話,剛剛說我什麼壞話了?”

無論是李相卨,還是皇帝李熙,都不禁駭然後退。

彷彿面對的不是人,是凶神惡煞!

鍋島伊都子睜大了眼睛,一個人的威勢,竟然能到這個地步?

僅僅一句話,便把堂堂帝國皇帝嚇得後退?

李相卨後退一步,想起了李熙的身份,又羞又怒:“大膽,趙傳薪,你可知在對誰說話?”

趙傳薪二話不說,上前抄起李相卨的衣領,抬手就一巴掌。

啪!

“你他媽知道自己在跟誰說話嗎?”

李相卨被打蒙了。

就算李完用那麼囂張,都不敢當堂扇他耳光。

他這才想起來,眼前的煞星可不管什麼帝王將相,連慈禧都被他逼的跳窗。

在韓國還是朝鮮的時候,朝鮮不過是清廷的附庸,那時候王室只敢稱王。甲午戰爭之後才敢獨立,才有了大韓帝國,可以說稱帝是透過各種跪舔後換來的。(還是粗略解釋一下,不然總有人不懂,但筆墨至此為止。)

區區一個彈丸之地的皇帝,好像真的鎮不住趙傳薪。

他囁嚅道:“你,你先將我放了。”

“哼!”趙傳薪冷哼一聲,將他放開:“不就是皇帝?跟我面前裝個幾把。別讓我問第三遍,第三遍趙某便要嚴刑逼供了!”

李熙此時也反應了過來,本來就要和趙傳薪結盟的,沒必要得罪他。

趕忙道:“趙先生,別發怒,朕,額,我沒說你的壞話。”

在旁全程看著的鍋島伊都子懵了,趙傳薪竟然逼得李熙都不敢自稱“朕”了。

趙傳薪這才露出笑臉。

說:“沒說壞話,那就是說好話了?”

李熙點頭:“對,說的是好話。朕,我欲與先生私下說幾句話。”

說完,看了一眼鍋島伊都子,言下之意是讓她避諱一下。

鍋島伊都子雖然好奇李熙想對趙傳薪說什麼,但最終還是看向了趙傳薪。

能不能在場,趙傳薪一言而決。

趙傳薪眼珠子轉了轉。

他擔心鍋島伊都子跑了。

這女人搞不好還能再勒索一筆錢。

錢這東西,多多益善。

於是對李相卨說:“你和王妃一起出去等著,別想著叫守衛,日本大軍都攔不住我,你們韓國的廢物點心更加不堪。”

最主要的是,他的皇帝李熙還在自己手裡,趙傳薪不擔心他會鬧么蛾子。

李熙朝李相卨點點頭。

等二人出去後,李熙繞過自己的辦工作,刻意湊近些顯得親密,這才說:“趙先生,日本是你的敵人,也是我的敵人。事情緊急,我也不賣關子,不如你我結盟如何?”

此言當真搔到趙傳薪心底的癢處了。

他來之前,就琢磨著能不能在棒子這邊搞點事情,給日本人添堵。

現在,李熙竟然主動送上門來了。

不過他還是故作矜持道:“結盟?這個趙某能有什麼好處呢?”

李熙想起了李相卨的話,也是為難:“趙先生不愛美色不愛財……”

話沒說完,趙傳薪便打斷他,擼胳膊挽袖子義憤填膺道:“誰告訴你我不愛美色不愛財?來,你把這人的名字告訴我,我非打斷他腿不可,這是赤裸裸的汙衊知道嗎?”

“……”

李熙懵逼的看著趙傳薪。

感情傳聞都是假的?

“那,那趙先生想要多少錢?多少女人?”

“女人麼,暫時算了。我發現了,你們現在也沒什麼好豬肉。錢財麼,得讓我動心才行啊。”

韓國的皇室很有錢!

許多年後,清廷的攝政王載灃經常對他兒子溥傑抱怨:“英國滅了印度,印度王侯至今世襲不斷。日本吞併朝鮮,李王一家現在也仍是殿下……”

意思人家都過的好好地,既富且貴。可他們這些遺老遺少過的啥也不是。

當日本吞併了韓國之後,每年給韓國王室的歲費,起初是每年120萬日元。

這是什麼概念呢?

換成後世的錢,大致是3.32億軟妹。

李氏皇室人丁也沒有興旺到哪去,這筆錢足夠他們吃香喝辣了。

而且,這只是日本給的歲費。

李熙自己肯定也有錢。

好像光建造這座宮殿,便沒少花錢。

李熙聽了,咬咬牙道:“趙先生,我有個主意。我帶你到內帑,你看中了什麼,只要你能帶走,今日都讓你帶上。不過,你要幫我辦幾件大事!”

我曹……

趙傳薪驚了。

這人犯了一個大錯。

當初有日本人就犯了這個錯誤,結果賠了夫人又折兵。

現在李熙又來?

放趙傳薪進內帑,豈不是將老鼠放米缸裡?

李熙見趙傳薪小雞啄米的點頭:“嗯嗯嗯,這主意不錯。”

“……”

李熙在想,自己是不是犯二了?

好像有哪裡不對勁?

所以他準備把醜話說在前頭:“趙先生得先答應我,為我做三件事才行。”

左思右想,用一些錢財換取皇權延續,這是很划算的。

趙傳薪強悍的個人武力能起大作用。

“嗯嗯嗯,你說吧。”

李熙深吸一口氣:“第一件事,我要趙先生幫我將李相卨送到間島去。”

“沒問題。”

趙傳薪連思考都不思考便回答。

如果就是這點小事,那簡直就是給他白送錢。

李熙也不意外,要是第一件事就為難,那後面也不用說了。

他繼續道:“第二件事,趙先生幫我殺了李完用!”

“哦,李完用是吧,告訴我時間,地點,再讓人幫我指認他是哪個,千萬軍中取他首級如探囊取物。”

嘶……

好大的口氣。

見他答應,李熙神情振奮,然後咬牙切齒:“那麼,第三件事——趙先生幫我刺殺伊藤博文,此賊欺朕太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