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工會一樣,會眾都要繳納會費的。

這會費層層遞交,坐館多少能分潤點。

趙傳薪撇撇嘴,哪裡看得上這點小錢。

“我來坐館吧。別叫坐館,難聽,不知道的還以為起不來炕,趴窩了呢。

也不立什麼字頭了,以後,我們叫青雲門。

我就是開派祖師,青雲子!”

話才剛落,在旁邊看趙傳薪胡鬧的鄭國華立即反駁:“不可!萬萬不可!”

趙傳薪撇頭:“你待怎地?”

鄭國華語重心長:“不可稱門,港島諸堂口,皆出洪門。稱‘門’大逆不道,欺師滅祖啊。”

這讓趙傳薪懊惱,青雲子這個名字多出塵那。

到時候打造一把誅仙劍,世代傳承,得劍者為掌教,多帶勁多有儀式感。

這老頭管的真寬。

趙傳薪又想到了個點子:“不然,叫天羅地網?”

“不可以天地乾坤為名,尤其還佔了兩個字,恐怕我們擔不起,要遭血光之災的。”

“不然,叫港島敗家子?”

“要正經一點。”

趙傳薪拍拍桌子,不滿道:“這也不成,那也不行,那你說吧,要起什麼名字?”

老頭捋著鬍鬚:“簡單的很,只需要立個字頭,既然以‘和’為貴,便以‘和’為字頭。聯新勝就叫和新勝,勝輝堂就叫和勝輝,安樂堂叫和安樂……”

歷史上,他們可不就是這麼叫的麼。

“什麼亂七八糟的。”趙傳薪看到鄭國華滿臉得意的樣子,忍不住打斷:“這些名字不響亮,我記不住。好了,以後我們就叫玄天宗。我就是開山立派的祖師爺,我是首任掌門人。”

鄭國華很不高興:“這……”

聽著就不像正經江湖門派。

“好了,您老就不要嘰嘰歪歪的說些有的沒的,就這麼定了。你們記住了,今後我們叫——玄天宗!

玄天宗乃名門正派,不能搞任何歪門邪道。

以匡扶正義為主,驅除韃虜為要旨!”

鄭國華一聽,駭然失色:“驅除韃虜?”

怎麼聽著像是要推翻清廷呢?

當初反清復明的一群人,自打來港島後,慢慢就變了味道。

沒人還想這些有的沒的,都為了填飽肚子生存下去而奔波拼命。

怎麼聽趙傳薪的意思,好像要造反呢?

敲敲桌子,趙傳薪說:“別打岔。

清廷蹦躂不了幾年了,不用擔心,到時候自然有人會出手,輪不到伱們這些蝦兵蟹將。

此‘韃虜’乃列強,洋人,日本人。”

哪料,鄭國華更緊張了。

他連忙望向一旁的李梓鈺。

所有人都望向了李梓鈺。

李梓鈺摸了摸鼻子。

好像他就站在列強洋人陣營中。

趙傳薪挪了挪桌子上的麥德森機槍,手指頭在機槍上划動:“精誠,你有意見嗎?”

李梓鈺趕忙擺手:“沒意見,我剛剛失聰了,什麼都沒聽見。”

“你看,沒什麼大不了的。”趙傳薪對鄭國華聳聳肩。“別擔心,精誠是我們一夥兒的。”

李梓鈺附和:“對對,我們是一夥的。”

鄭國華:“……”

趙傳薪繼續說:“以後,什麼會費,都不要收了。那三瓜倆棗,拿了剝削百姓,對玄天宗也沒什麼實質性的幫助。”

聞言,金牙成急了:“掌門,這個不可行,我們執行不下去的。”

他主要就靠這個活著呢。

不能發家致富,但可以餬口。

好傢伙,適應性真強,掌門這就叫出口了?

大家紛紛投來鄙夷的目光。

現在就只是趙傳薪一個人定規矩,大家還沒表態同意呢,你急個毛?

趙傳薪給金牙成投過去一個讚許的目光。

這讓大口昌懊惱,怎麼讓金牙成這個衰仔搶了先?

他咬咬牙:“我贊同掌門的提議,取消會費。”

眾堂主譁然。

又不敢明目張膽的反駁。

反駁就是不給趙傳薪面子。

得問桌子上的機槍答應不答應。

此時,機槍已經起完了震懾的效果,趙傳薪隨手將麥德森機槍拿桌下,機槍被收進空間裡。

這才雙手按桌道:“都別急頭白臉的。現在各堂口報上你們的營生,我先研究研究。”

這次,大口昌率先開口:“我的堂口,會眾多半經營鋪頭(店鋪),被欺負了,我會替他們出頭。”

金牙成說:“我的堂口管理海鮮檔,進出貨都要經我這一關。”

“我的堂口會眾在維多利亞港扛包……”

眾人七嘴八舌,他們的營生也是五花八門。

多半都很讓趙傳薪欣慰,因為和後世的不太一樣,勉強算得上正經營生。

直到,有個人說他經營著大煙,館。另一人說他管理馬欄(你們懂的。)。

趙傳薪掏出雪茄點上。

李梓鈺看了,覺得心頭有冷氣竄起。

他研究趙傳薪的時候,知道了趙傳薪的一個小習慣。

傳聞關公不睜眼,睜眼要殺人。

而趙傳薪是平時不抽雪茄,抽雪茄就會拎槍突突人。

但這次,趙傳薪給了兩人機會:“你,叫什麼來著?”

“我是袁坨坨。”

“坨坨啊,你要把你的煙館子關了。”

說完,他定定的看著袁坨坨。

都是江湖裡打滾的,能混出頭的能沒些脾氣?

雖然此前他們都不敢反抗趙傳薪,但此時涉及到了袁坨坨自身利益。

尤其他的營生,日進斗金,加上暴脾氣,哪裡捨得放棄?

“不可能!”

他咬牙切齒,斬釘截鐵。

“給你機會,你也不中用啊?

那好,我宣佈,午時已到!”

趙傳薪抬手。

在眾人惶恐的目光中,他的手上凝聚出一個電光纏繞的球。

趙傳薪輕飄飄的揚手,電球直奔袁坨坨而去。

大家沒反應過來的時候,袁坨坨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

然後,

依然保持坐在椅子上的袁坨坨,化身為一坨焦炭。

真的成了坨坨了。

刺鼻的焦糊臭味散開。

金牙成“嘔”的一聲,扶著桌子吐的稀里嘩啦。

然後是大口昌:“哇!”

李梓鈺驚呆了。

他本以為自己夠了解趙傳薪了,可沒想到……

難道,傳說中他會法術,是真的?

在調查趙傳薪背景的時候,他知道趙傳薪的一些江湖諢號。

什麼關外一點紅,霹靂手成昆,一劍無血馮錫範,還有什麼天外飛仙之類的。

其中,有幾個是傳播的格外廣。

比如一點紅,比如霹靂手,還有一個比較隱晦的叫大法師。

以前他對此是嗤之以鼻的。

他覺得什麼嶗山法術都是假的,傳說中會飛劍的仙人也是假的。

江湖騙子太多了。

那麼,趙傳薪大法師的名號,想來也是以訛傳訛。

今天親眼所見,他無話可說。

等大家都吐完了,包間裡飄蕩一股子很令人酸爽的味道。

就連趙傳薪都差點吐了。

他捂住鼻子:“我曹,趕緊開窗放放,我馬上也要吐了。”

只有李梓鈺,破案的時候見過各種屍體,尚算鎮定。

他很有眼力見的起身,過去將窗戶全部開啟。

清新的空氣流通進來。

趙傳薪鬆開鼻子:“好了好了,昨晚上吃的都差不多吐完了,說正事。

坨坨已經妥協了,是吧坨坨?”

袁坨坨當然說不了話,因為他現在的身份是——焦炭。

眾人目光驚恐的看著趙傳薪。

趙傳薪點點頭:“坨坨同意了。

那你呢,你叫什麼?”

經營馬欄的那位戰戰兢兢,嘴唇哆嗦:“我,我,我叫騮王,我管馬欄。我可以關掉馬欄,真的可以的……”

“你這個狡猾的狗東西,別以為我看不出來。現在當我面說說,你是不是想表面答應卻暗度陳倉?”

騮王拉開椅背,“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真的,我真的會關掉馬欄,相信我,我很真誠的……”

而趙傳薪立馬指著騮王道:“大家都看看,這就叫作誠意。

也不是說讓你今後喝西北風。

騮騮,我知道馬欄這種行當是禁絕不了的,尤其在港島。

但是,第一今後你不能靠拐騙這些手段拉人,第二不能剝削她們,待遇要好,一定讓她們有家的感覺。”

旁邊的李梓鈺聽了差點噴出來,鬼特麼有家的感覺。

只聽趙傳薪繼續說:“我基本已經知道你們的營生了。

金牙成,我投資給你錢,讓你開個海鮮市場。每個月拿五成利潤給宗門,剩下五成是你的管理股。

大口昌,我給你投資,你開飯店,最好能連鎖慢慢擴大規模。一樣,宗門拿五成,剩下五成是你的管理股,歸你所有。

騮騮,我給你投資,你開戲院,電影院,也是一樣。

……”

趙傳薪井然有序的一一安排,酒樓、飯店、百貨鋪子、娛樂場所還有鹿崗鎮即將建港口,將活承包出去等等。

安排完他們,趙傳薪又轉頭對鄭國華說:“鄭伯,你以後任職白紙扇,宗門每個月給你發薪水,你負責查賬收賬。精誠,你擔任玄天宗法律顧問,一樣有薪水可拿。”

玄天宗,這種聽著就很縹緲,很仙兒的宗派,卻要法律顧問,簡直拉低了格調。

趙傳薪這樣想。

李梓鈺趕忙拒絕:“我就不必了吧?”

“要的要的,你知道的太多了,不拿很難走出去這個門。”

這聽得李梓鈺打了個哆嗦,看看焦炭坨坨,他趕忙點頭:“拿,必須拿!”

趙傳薪規劃的很好。

可是,大家都沒見著錢。

只需看看他們的神色,趙傳薪就明白他們心裡的忐忑。

想了想,他拉過李梓鈺小聲問:“說實話,你究竟有幾成把握說服彌墩?因為我要公開我的身份了,畢竟我現在也是他們的掌門人。”

略做思考,李梓鈺說:“七成把握!”

趙傳薪卻是意味深長的笑笑:“如果你說服不了他,我可是要給英國佬在港島強行換個總督了。”

“放心放心,我現在有九成把握了。”

於是,趙傳薪清清嗓子:“咳咳,那什麼,我其實不叫唐雎。唐雎只是行走江湖的化名。我其實叫——趙傳薪!”

除了大口昌以外,其他人沒什麼反應,包括鄭國華。

哎呀我擦,老子就這麼名聲不顯嗎?

趙傳薪看看面面相覷的眾人,剛想開口。

就聽旁邊的李梓鈺幫忙捧哏了:“趙先生拿錢成立了鹿崗鎮慈善會。此外,趙先生還迫使美國人提高了海外華人的待遇。”

跑步給你點贊!

趙傳薪心說這可真是個人才。

被李梓鈺點撥,眾人恍然大悟。

慈禧妖婆,在這次兩岸風災中撥了10萬兩白銀,其中的三萬兩,其中3萬兩由廣總督岑春煊撥給港島,用於賑災。

而彌墩收到3萬兩白銀後,不用於救濟當前的災民,而將它作為救濟基金,留作以後緊急救濟之用,後面也不知道用到了哪裡。

就可見這貨,有沒有將華人百姓性命當回事了。

反倒是鹿崗鎮慈善會,在兩岸,每地花的也遠不止是10萬兩而已。

鹿崗鎮慈善會的財大氣粗,令人印象深刻。

眾人這才驚詫莫名。

原來,趙傳薪竟然這般有錢?

尤其是大口昌。

他及時跪舔:“趙先生菩薩心腸,真是吾輩楷模!”

金牙成:“趙先生救苦救難,必有好報!”

“行了行了,別拍馬屁了。”趙傳薪說:“要是捐錢你們就拍馬屁,我能捐到你們嘴抽筋。給你們投資的都是小錢,知道麼?”

“……”

李梓鈺見事情談的差不多了,就試探問:“趙先生,你看我,要不這就去找彌墩談談?”

“可以!”趙傳薪想了想,又隱晦的提醒他:“不要想著耍花樣哦。

你是懂我的。

很多時候,我都是為了那口醋,才會包一頓餃子。”

想想目前港島的局面,和趙傳薪對待洋人的態度。

李梓鈺秒懂。

“我知道了趙先生。”

很多人勸趙傳薪不要樹敵太多。

實際上,不管他樹還是不樹,敵人就在那,有增無減。

因為他是華人!

李梓鈺走了。

趙傳薪說:“好了,趕緊把這兩個狗東西的屍體弄出去處理了。

咱們換個包間,我請客,今天不醉不歸!”

不醉不歸的趙傳薪連一口酒都沒喝。

而且,中途他結完賬就走了。

等他一離開。

金牙成問鄭國華:“鄭伯,你認得趙先生麼?”

鄭國華拿菸袋鍋子敲敲桌面:“叫掌門。”

“對,對,趙掌門,你以前認得趙掌門?”

“有過一面之緣。”鄭國華想起當時的場面,還挺有意思的。“趙掌門其實未必是個嗜殺之人。”

金牙成和大口昌無力吐槽。

大口昌說:“鄭伯,你給透個底,趙掌門當真那般有錢嗎?”

鄭國華斜眼看他:“有沒有錢,難道你不知道?你不是和鹿崗鎮慈善會打過交道嗎?”

說的大口昌老臉一紅:“我那不是打交道,那是被打臉。”

“把心放肚子裡,趙掌門說了,暫時以我的麵包房當辦公地點。你們有事來麵包房找他。這幾天,我給你們算算要用到的資金,算明白了,趙掌門就會出錢。都回去好生琢磨一下。”

畢竟是老牌江湖,哪怕鄭國華現在沒有實權,沒有兵沒有將,公信力卻極強。

有他背書,大家都安心不少。

騮王又問:“鄭伯,趙掌門他會哪個門派的法術呀?我爹快不行了,我想請他看看風水,找個風水寶地安葬。”

當然,鄭國華和趙傳薪只見過一面。他知道趙傳薪肯定有錢,但對其它的並不瞭解。

但是,他還必須強撐著不能露怯。

就信口開河說:“唔,趙先生是大法師,不是江湖術士。大法師,沒有給人看風水,做水陸道場的。你請不動他的。”

可騮王卻深以為然:“是,趙掌門有大本事,非那些神棍可比。”

大口昌興奮的說:“這樣講,以後我也是酒樓大老闆了,商量事情,在自己家就行。”

其實這裡面除了騮王和死去的袁坨坨,其他人手裡都不富裕。

大口昌請客吃飯都心疼酒錢飯錢。

想到自己開一家酒樓,能讓他興奮的一宿睡不著覺。

鄭國華卻以過來人和生意人的角度說:“你要這麼想,酒樓不會開的長遠。不管是誰,生意歸生意,交情歸交情。天天有人去白吃白喝,怎麼掙錢?不掙錢,怎麼向掌門交代?”

以前他就是白紙扇,白紙扇又叫“揸數”,就是會計的意思。

據說自古以來第一任白紙扇是陳近南,就是韋小寶的師父。

後來他又開了麵包房,做洋人生意。

有經濟頭腦,做過生意,他還是比較有發言權的。

“是,是,鄭伯以後還要多教我,免得惹趙掌門不高興。”

這讓鄭國華找回了當年的一些感覺。

對,就是這種尊師重道的味道。

如此看來,趙傳薪參合一腳,也沒什麼不好的。

他自矜的點頭:“嗯,以後好好做事,多掙錢才是正道。”

……

彌墩以為火燒不到自己頭上。

讓這些華人自己折騰去吧。

他年紀一把,目前還沒有妻子。

但凡總督府設宴會活動,他家裡都沒有女主人招待客人。

所以,他能不辦宴會就不辦。

本來不辦宴會也不是不行,港島有個港島會,專門為這類社交而設定。

可彌墩是猶太人,港島會不接納猶太人。

另外就是,教堂的禮拜日,他身為猶太人,也不允許參加。

這些事,一直都是心高氣傲的彌墩的心結。

今天就是禮拜日,他在家很想發脾氣,可家裡只有傭人,對傭人發脾氣沒卵用。

正慪氣,傭人來報:“總督先生,李警探來了。”

聽說李梓鈺來,彌墩的眉頭鬆了一些:“讓他到書房見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