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租界的槍炮聲,在夜色中的漢口迴響。

正當準備睡下的盛宣懷聽見了,驚坐而起。

三井洋行的朝吹英二和麻生久秀聽見了,打了個激靈。

日租界的領事水野幸吉聽見了,立刻披上了衣服,召集士兵。叫了人來詢問事由,有情報人員飛報警急:“是英租界,有人硬闖了橫濱正金銀行,正與我軍和英軍纏鬥,我們傷亡慘重。”

水野幸吉趕忙說:“再去探!”

“是!”

而胡賡堂珠簾碧檻、錦帳牙床,正在風月場瀟灑,他醉眼迷離的問:“還沒過年,為何提前放起了爆竹?”

芙蓉帳裡,翡翠衾中,正唱著冤家歪腔的女人,卻住了口收了聲,嘆息一聲說:“今日夜合之花,明日將離之草。這不是爆竹,是槍炮,漢口又不太平了……”

客棧裡的阿寶,同樣沒睡,聽見了槍炮聲,腦袋裡立刻浮現出那個淫僧攪風攪雨前的壞笑,想來與這個掃把星脫不開關係。

胡家宅邸,留宿的盛恩頤尋了胡立,兩人又去找了本傑明·戈德伯格:“成昆法師怎地還沒回來?外間也不知發生了什麼,又是槍又是炮的……”

本傑明·戈德伯格手抄袖袍,齜牙的模樣和趙傳薪如出一轍:“放心吧,俺師父向來是逆行者,槍炮有一分響,俺師父就有一分本事。槍炮十分響,俺師父便有十分本事。”

“……”

怎麼聽著有些耳熟呢?

本傑明·戈德伯格笑了笑:“盛四公子,明日帶俺去漢陽鐵廠轉轉,盤盤賬,相信俺,師父會念你這個人情的,這比惦記他安危重要多了。”

盛恩頤猶豫了一下:“那倒是也沒什麼……”

崽賣爺田不心疼。

這就是後世賭桌上一擲千金的敗家子,年紀輕輕便已初露端倪。

本傑明·戈德伯格說的沒錯。

趙傳薪出了金庫,外面裡三層外三層已經被圍的水洩不通。

他在大堂櫃檯旁,架上了克虜伯75毫米平射炮,將搖桿搖的飛起,炮口迅速下降,對準了門外。

轟……

爆破彈在門外炸響,一團火光沖天,撕心裂肺的慘嚎聲四起。

外面的人,怎麼也沒想到趙傳薪會隨身帶著炮。

趙傳薪收了炮,踏上了縹緲旅者,迤邐前行。

出了門,下臺階的時候也沒收勢,徑直衝撞下去,一頭扎進了火光當中。

四散奔逃心有餘悸的英軍和日軍,還沒擺好陣仗。

趙傳薪卻已經掏出了戈德伯格M1907,嫻熟的拔掉彈夾,換上了新的,撥動快慢機點射。

砰砰砰……

他屈膝沉馬保持穩定,踩踏縹緲旅者在地上漂移劃出了個半月弧。

槍口隨著他身形變幻而飄忽不定。

英軍日軍一方人仰馬翻,想要反擊的時候,卻抓不住黑夜裡敵人火舌的脈絡。

那火舌就好像墳圈子裡的鬼火一樣飄忽不定。

平生第一次,槍口調轉速度及不上敵人轉移之快。

塔塔塔塔……

外面機槍陣地打響。

抓不住趙傳薪的人影不要緊,胡亂掃射至少可以起到壓制作用。

趙傳薪還想著往前衝,聽見機槍聲來了個急轉彎。

這彎轉的太急,身形難以控制,被甩了出去。

趙傳薪瞬間收槍,空中扭轉腰腹,來了個倒栽蔥。

雙手在千鈞一髮之際,抓住了縹緲旅者的兩邊,同時加大了舊神聖火的能量輸出。

好傢伙,他此時頭朝下,雙腿斜著朝上。

抓著縹緲旅者貼地疾行,如同飄揚的旗幟。

縹緲旅者:這次輪到我帶你贏……

眨眼間就到了江灘,一頭扎進了長江水中。

趙傳薪放緩速度,按著縹緲旅者雙肘一彈,身體前翻180度重新站在了縹緲旅者上面。

徒留身後英軍日軍大呼小叫——找不著敵人了。

趙傳薪將將跑出英租界範圍就上了岸,便看到英租界門口有個人鬼鬼祟祟朝裡面張望。

這人想要進去,或許是又覺得進去會有危險,猶豫不決的時候,肩膀被人拍了一下。

他愕然回頭,就看見一個明晃晃的光頭。

趙傳薪朝他齜牙:“記得在碼頭,我對你說過,你有血光之災麼?”

這人果然想起了那個僧人,怒道:“好啊,是你……”

趙傳薪點頭:“對,是我是我,貧僧今日就送你早登極樂!”

此人臉色一變,剛要說話,趙傳薪抬腿,狂暴甲發力,一腳蹬了下去。

咔嚓……

此人“嗷”地一聲,膝蓋自此向後彎。

慘叫聲傳出去老遠。

但英租界裡面槍聲不止,那些人找不著敵人,重機槍依舊沒停火,也不知道打什麼,總之慘叫聲被壓下去了。

趙傳薪問他:“像你這般情報人員,還有多少?分別都在哪?你們都在調查什麼情報?”

此人表情痛苦,但卻咬牙道:“我不知道你說的是什麼,我是碼頭扛蒲包的工人,我剛要回家就被你這惡僧……”

趙傳薪抬腿……咔嚓!

此人的左腿膝蓋也被踏碎。

連趙傳薪自己腳掌都被震的生疼,可見力道有多大。

此人疼的幾乎昏闕過去,可要是真的昏了還好,偏偏沒有。

“狗東西,老子火眼金睛,瞧日本間諜一瞧一個準。還他媽裝熊是吧?”趙傳薪齜牙問:“說不說?”

間諜終於扛不住了:“我說……”

趙傳薪一邊關注英租界裡的動靜,一邊聽此人敘述。

被趙傳薪揭發的上海的一家書院不提,在漢口、上海灘、長沙、重慶也分別有他們開的樂善堂。

這家稱為“樂善堂”的鋪子,以前專門販賣一種眼藥水,後來還兼營其它藥物以及印刷精美的書籍。

日本人的情報工作做的很細緻,第一,他們會調查清廷朝野人物和白蓮教的蹤跡,以便於日後收買人心,利用上他們。

第二,細查豪族地主,同時要揪出那些反對日本的朝野人士,研究怎麼弄死這些人的方法。

第三,偵察兵器、彈藥、糧餉、銀錢等各種水陸軍務上必要之器材物料。

第四,偵探清廷對內對外各種處置和計劃。

除此外,還有土地、運輸、糧食、兵制、各地的人口密度,生活風俗以及善惡貧富等,也被納入了調查範疇。

他們比清廷自己更瞭解這片山河。

最離譜的是,四川出產銀耳,在此時極為珍貴,他們還對其產地以及農戶的種植方法進行了細緻的調查。

他們甚至對歷年銀耳價格波動都瞭如指掌……

趙傳薪暗自記下,見日租界方向,來了一隊人馬。

他見間諜臉上露出希冀之色,就笑道:“是不是覺得救兵到了?帶你看一場煙火。”

他將間諜拖到英租界入口、英軍建的掩體處,拿出了馬克沁。

因為租界內發生亂子,英軍一股腦的跑去支援,導致門戶大開,倒是方便了趙傳薪。

片刻,大隊的日軍到了英租界附近。

間諜張開嘴,想要大喊提醒同胞,趙傳薪拎起一塊磚,照著間諜嘴巴砸了下去。

間諜的嘴裡血流如注,一口牙被敲掉了半口,根本喊不出來話了。

趙傳薪這才扣動扳機。

塔塔塔塔……

間諜嘴裡支支吾吾,有心阻攔,無力迴天。

隨著馬克沁火舌吞吐,一時間風雲變色,明月含光,聲勢赫奕。

趙傳薪嘴裡叼著雪茄,金屬之花盡情的綻放。

日本領事水野幸吉就在隊伍當中,不過是在靠後的位置。

當馬克沁響了,他趕緊讓人喊話:“對英軍說,我們是援軍,不要開槍,不要誤傷友軍。”

有日本人拿著擴音喇叭大喊,但旋即被馬克沁撕碎。

水野幸吉嚇得屁滾尿流:“八嘎,英國人都是蠢貨,快撤……”

他還以為守在英租界入口處的是英軍。

趙傳薪打完了兩條金屬彈鏈,轉頭看向間諜:“精彩不精彩?”

日本間諜見前方路燈下,東一塊西一塊的日本士兵屍體,真的是血流成河,兩眼不由得泛紅:“你這惡僧,你不得好死!”

趙傳薪點點頭:“接受你的祝福。念在你這些年在漢口辛辛苦苦蒐集情報的苦勞,貧僧要好好超度你。”

他以掌為刀,切在間諜喉嚨上。

間諜喉嚨劇痛,不由自主的張大了嘴巴。

趙傳薪調轉馬克沁發燙的槍管,端著塞進其口中,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音,冒出了一律青煙。

水冷降溫不假,但打了這麼子彈,溫度依舊不是人能夠承受的。

間諜眼珠子暴突。

趙傳薪笑說:“看你以後有情報還怎麼回去報告?”

他抬起雙手,張開雙臂,猛地拍擊——雙峰貫耳。

轟……嗡……

間諜兩個耳朵鼓膜穿孔,開始往外滲血。

“看你以後還怎麼打聽?”

趙傳薪撿起地上彈殼,快準狠的懟在其兩隻眼上。

噗、噗……

“看你以後還怎麼觀察?”

最後,他起身,一腳一下,將間諜兩隻手踩碎。

“讓你連字都不能寫!”

清末,在中原大地上,列強自然犯下了累累罪行。

但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看似危害最小的日本人,其實早在此時就已經開始為日後侵華做準備。

他們的間諜尤其狂熱,屬性基本都是“右”,且無孔不入,防不勝防。

地上的間諜還沒死,但整個人算是廢了,有口不能言,有眼不能看,有耳不能聽,有手不能寫。

趙傳薪收了馬克沁,踩著縹緲旅者,並沒有回胡家。

當日被他揍的那個賣蜂蜜的販夫,自然也是日本人的間諜。

既然能去一次,肯定還有第二次。去掉明面上的,暗地裡還不知道藏匿著多少雙眼睛。

他朝城中的樂善堂方向疾馳而去。

1878年,日本特務頭子岸田吟香,在上海成立了樂善堂。

為了擴大影響力,除了賣眼藥水和常用藥物外,他們還開始印刷袖珍版的諸子百家典籍。

這種新潮的讀物一經面世,就受到國內文化人的喜愛。

這讓樂善堂大賺特賺,岸田吟香成了上海灘炙手可熱的名人。在和各界名流接觸中,岸田吟香不費吹灰之力的的蒐集情報。

後來,荒尾精這個特務頭子來上海灘,就在樂善堂落腳。

岸田吟香對荒尾精很欣賞,認為他是可造之材,就讓他來漢口開分店。

荒尾精沒有辜負信任和期望,做大做強,成了漢口最大的外國商鋪之一。

荒尾精如今已經死了,但樂善堂依舊是日本在漢口的情報駐點。

這個特務機構,有個名字,叫——玄洋社。

岸田吟香和荒尾精是核心成員。

趙傳薪來到了樂善堂,發現鋪子還沒關門。

他推門而入,裡面燈火通明,竟然有十多個店員。

他們齊齊轉頭,望向了趙傳薪。

趙傳薪回頭把門關上,鎖好,轉身道:“你們的血光之災,它來了!”

不出意外下週周內會爆,拼了三巡老漢的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