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程府。

九騅堂。

主位端坐著程始,兩旁則是蕭元漪和程止夫婦。

此刻,氣氛沉凝,桑舜華悄悄地給程止使了一個眼色,他立馬心領神會,便開口說道:

“其實此事也無惡果,那些小女娘不過是形容狼狽了些,我看諸家大人並未將此事放在心上。”

程始聽後,本能的向蕭元漪瞥了一眼,見她神情凜然,嘴唇了動了動,然後就低頭看向手中萬家老夫人送來的修書。

桑舜華見狀,面帶一絲笑意的道:

“也就是萬老夫人見多識廣,心思細膩,那些小女娘哪知曉其中原委,此事從頭到尾嫋嫋安排得毫無破綻,兄長和姒婦儘可放心,回頭只需好好跟萬家誠意致歉就是。”

程始不由地又瞥向蕭元漪,見她還是沉著一張臉,不為所動的樣子,便氣勢洶洶的道:

“哼,此事不能這麼簡單的算了,我要罰她,重重的罰她。”

“今日好在被萬老夫人看破,若是被他人看破.我看嫋嫋並非不知自己做得不妥,而是明知做得不妥她還要做。”

“她自恃聰明瞭得,覺得什麼都可以糊弄過去,如此張狂的確是要闖下大禍的。”

程始說完,見蕭元漪依舊板著一張臉,當即一拍案桌,起身繼續道:

“我今日就要折折她偏激的性情。”

忽然,蕭元漪出聲詢問:

“將軍,你究竟想怎樣?”

程始一愣:

“我我既許諾夫人,便信守承諾,青蓯,取刑杖來。”

程止一聽,急忙起身,走上前道:

“兄長是要對嫋嫋動家法嗎?嫋嫋才幾兩肉,兄長一巴掌下去,就能把嫋嫋給扇暈了,還用得著”

話還未說完,就見武婢們拿著比她們身子還長,小臂還粗的刑杖。

他對此目瞪口呆:

“這麼長的刑杖?”

程始輕嘆一聲:

“唉,你不知嫋嫋膽大心細,尋常陣仗嚇唬不住她,這次定要她狠狠地吃點苦頭,出點血,才能讓她長記性。”

正當程止聽的一言難盡的時候,蕭元漪又問:

“將軍,你就不怕嫋嫋就此恨上你嗎?”

程始笑呵呵的回道:

“夫人說得沒錯,所以啊,不要由我來打,由夫人來打。”

“我可是用心良苦,收服嫋嫋這般桀驁的孩兒,得軟硬兼施才行,你打完了,總得要哄的吧,咱們夫妻二人,總得一個軟一個硬。”

程止夫婦聞言,瞬間對自家兄長的臉皮有了新的看法,就連蕭元漪也不禁暗諷:

“將軍想得可真周到。”

程始不以為意,滿臉堆笑:

“多謝夫人誇獎。”

剛一說完,臉色一變,吩咐道:

“青蓯,快去把女公子給我帶過來。”

“是。”

等青蓯退下,他馬上招呼程止夫婦:

“來,我計如下,待會我們先躲在庭外,免得心軟,等嫋嫋過來了,夫人就大發雷霆鎮壓於她。”

“就在此時,夫人氣急,一摔陶杯,三弟和娣婦就假作匆匆的趕過來,你倆得聲淚俱下的替嫋嫋求情。”

“夫人呢,一番無奈,勉強應下,要很不情願地才留下她一條小命的模樣。”

桑舜華聽完,終是忍不住地說了一句:

“婿伯倒是會唱好戲。”

程止也開口接話:

“就是,為何我們夫婦也要配合兄長演戲。”

程始語重心長的說道:

“你們當真不懂我的用心良苦,今日一役,定要讓嫋嫋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不要覺得有人兜底,就可以膽大妄為。”

他說到這,壓低嗓門:

“那四皇子雖然算作是聖上在諸子之中,最疼愛有加的存在,但終究不是皇帝,就以他的行事作風,怕是也不願爭儲。”

“可是就算他自己不願意,不代表其他人不想,是以天家兇險,一個不慎,免不了有性命之危,因此這次定要給嫋嫋一個教訓。”

程始看向蕭元漪:

“夫人,可別忘了,摔杯為號。”

沒過多久,青蓯帶著程少商進入了九騅堂。

程少商看著大堂內眾多武婢兩兩分側,手持刑杖,中央還放置著一張長凳,又見主位上面色冰冷的蕭元漪,神色卻是一副無比平靜的樣子,似是早就有心理準備。

只聽武婢們刑杖一頓,大喝一聲:

“跪下。”

程少商對此,只是抬了抬眼皮,杵在原地。

“萬家今日橋塌,可是你做下的?”

蕭元漪見她依舊不發一言的姿態,怒拍案桌:

“為何屢教不改?”

程少商古井無波的回道:

“少商從小到大就不知何為罵不還口,打不還手,也沒什麼做人之道,我只知道一報還一報。”

“若有人敬我一尺,我便還人一丈,人若犯我,睚眥必報,人還犯我,雙倍奉還,人再犯我,不死不休。”

蕭元漪一字一句道:

“好一個不死不休。”

程少商面無表情的道:

“做,便就是做了,少商原也未指望阿母會放過我,要打要罰,悉聽尊便。”

蕭元漪強壓心中火氣:

“好,你敢作敢當,我也不必手下留情,”

“青蓯,軍法伺候。”

青蓯一聽,急忙小聲勸道:

“女公子,快些認錯。”

程少商幽幽地道:

“我沒錯,為何要認錯,我只知道我倘若沒有這副性情,如何能活到今日。”

“要是真認了錯,豈不是顯得我這些年過的日子,是既荒唐又可笑,絕不亞於親手殺了我自己。”

“阿母若要罰,儘管罰來。”

她不願再說什麼,自發的趴在長凳上。

此刻,蕭元漪只覺得程少商執頑難教,她快步走了過來:

“你果真認罰?就算是皮開肉綻,也在所不惜?”

程少商隱有淚光,輕聲道:

“阿母只管打來,些許皮肉傷,還能強過我曾經捱過的餓嗎?”

她說完就把隨身的手絹塞入嘴中。

蕭元漪聽得心口一抽,只感覺她句句戳自己痛處:

“好,好個只管打來,今日我若不管教你,你今後豈不是要翻天,我又如何服眾,如何約束程氏全家。”

她立即轉身下令:

“青蓯,只管打,不許徇私留情,打。”

頓時,走出兩名武婢,開始對程少商行刑。

沒幾下就被打的面目蒼白,她卻不由地在心中自嘲:

“多年苛待我的葛氏,都未曾這般對我,我的阿母卻下此重手。”

“文子言啊文子言,遇見了你,怕是耗盡了我畢生的運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