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與公主關係匪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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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風自是不知自己正被人掛念著,最近他很是忙碌,除了要去書院溫習以外,還要與其他士人交際。
天下士人所崇,不過品行與才華,正巧這二者,江聿風兼而有之。
這些人對江聿風,抱著同情與敬意。同情他曾遭遇如此變故,更敬他經歷此事卻依舊謙遜溫和,不辭辛苦科舉入京,還能取得探花之名。
因而在前往書院之後,有不少人主動前來與江聿風示好。一來二去,他與其中不少人交好,免不了要被他們拉著參加雅集聚會。
通常情況下,江聿風都會選擇婉拒。但今日那邀請他計程車人分外熱情,要他務必同去。
盛情難卻,江聿風只得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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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聿風要與那些人同行,崔湛便先行回府。書院外,小廝將馬牽來時,正瞧見江聿風被三五士人擁在中間,從容有度與其說笑,而自家郎君則獨立在一邊,垂著眼似是在發呆。
小廝上前,低聲好奇:“奇怪,江三郎才來書院這麼些日子,怎麼與這麼多人相熟了?”
崔湛這才抬眼看了看他,拿過他手中韁繩道:“他擅交際,並不奇怪。”
“那郎君……”
崔湛翻身上馬,自上而下睨了小廝一眼。
小廝嘿嘿一笑:“小的多嘴,不過郎君既難得與江三郎這般擅交際的郎君交好,您也該與他一同和人相處相處。”
崔湛低聲:“淮之知道我不喜人多。”
那小廝眨眨眼:“是,郎君是不喜,不是害怕。”
崔湛耳尖微紅,低咳一聲斥道:“多嘴多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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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城中仍是一片繁華。
平康坊,是夜裡的洛京最熱鬧的地方。
此地聚集了洛京城的秦樓楚館,文人墨客來洛京去不曾去平康坊,是要被人嘲笑的。
平康坊內又分三曲,分別代表了三種不同的檔次。這些士人們要去的,自然是其中最上乘的南曲。
江聿風容色僵硬,幾多不自在地被眾人半推半拉著進了南曲的一家伎館。
他算知道為什麼先前這些人都神神秘秘地,不肯告訴自己究竟要去哪。
雖說大齊文人並不以尋花問柳為恥,反認為是文人風流。但江聿風仍是沒有這種愛好,他初望見平康坊就已想轉身逃走,奈何被眼尖的同行人一把拉住,強行帶了過來。
嬌美小娘子們瞧他俊秀不凡,自是紛紛上前。又有同行之人故意逗他,高聲喚了句“探花郎在此”,更引得小娘子們如狂蜂浪蝶般湧來。
像南曲、中曲裡這些層次高些的小娘子們,各個都有才藝傍身,吟詩作對是基本,琴棋書畫更要會些一二。她們多才,自然對客人們也有要求。若是無才,縱使豪擲千金,也不一定能見上一面。
如江聿風這般樣貌出眾又才華出眾的年輕郎君,自是成了娘子們眼裡的香餑餑。
一時之間,他被鶯聲燕語環繞,脂粉香氣迷人眼,一向遊刃有餘的江三郎竟是不知所措。
他窘迫不已,有小娘子靠過來,他便退、再退……又撞上從後迎來的娘子。
江聿風耳尖通紅,一面道著不是,一面努力躲開去。
這般熱鬧,自然也吸引了其他客人的注意。
那句“探花郎在此”,引得其餘人都少不得多瞧一眼,見江聿風被圍堵著,又各自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容。亦有人羨豔他如此受歡迎,不禁多看了一會兒。
諸多視線中,卻有一道冷厲目光,穿過花叢粉蝶,審視般地落在江聿風身上。
通往二層雅間的樓梯上,謝文和倚著扶手抱臂而立,光明正大打量著下方的江聿風。
他來此是為了接一名醉酒的友人回去,但聽得不知何人喊的那句探花郎之語後,他便決定再晾那友人片刻。
謝文和並不知道雲昭與江聿風的舊情,但他隱隱察覺出,雲昭對江聿風,有不同尋常的關注。
然而在這裡看見他……
謝文和微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另一邊,同行之人終於大發善心,笑著勸走了那些小娘子。小娘子們戀戀不捨,含蓄些的塞個手帕香囊之類,大膽的,便將小衣扔來。
江聿風的耳尖紅得要滴血,為掩飾窘迫不住咳嗽。
眾人鬨笑,平時的江聿風雖好,卻太過完美,總讓人有種距離感。可眼下這樣笨拙表現,倒顯得親切許多。
他們拉著他,笑著保證去清靜的廂房內,再不逗他。
江聿風無奈應承,方才一直緊繃的神思總算放鬆了些,終於感覺到有股隱含不善的視線。
他抬眸,發現了上方那身著騎裝的郎君。
後者直直迎上他目光,唇角微勾,半是戲謔地與他一笑。
江聿風愣神,覺得此人面善。
出於禮貌,江聿風亦報之一笑。一旁計程車人若有所感,順著他目光望去,驚訝道:
“淮之,你認識謝七郎?”
“謝七郎?”江聿風移回目光,看向說話人。
那人點一點頭:“正是,那是謝老將軍家的謝七郎,現在的左右衛驍騎。他從前是永慶公主伴讀,與公主關係匪淺呢。”
江聿風眉心一跳,想起自己為何覺得此人眼熟。
那日曲江宴,與雲昭說話之人,就是他。
關係匪淺……想到那日所見,兩人似乎的確親密,江聿風心念微動,又抬眸去看,卻見謝文和已然上樓,徒留下一個瀟灑背影。
一旁的人仍在感慨:“謝老將軍一家當真是滿門忠烈啊,謝家的兒郎,哪個不曾征戰西北?”
有人接話:“謝七郎不就不曾去嗎?”
那人反駁:“那還不是老將軍不同意嗎。不過也難怪,謝家兩個兒郎都戰死了,七郎又是最小的,老將軍哪裡捨得。”
眾人應是,又一番嘆惋。江聿風低眸,兀自思量。
西北……
西北草原,疏星寥落,霜風蒼勁。
這裡是北狄部落所在,自從北狄幾個部落被統一後,此處便成了大齊的一大麻煩。北狄雖然人口不多,但個個擅騎,人又野蠻無匹,與大齊對戰,並不完全落了下風。
他們並不滿足於如今的遊牧生活,對那片豐茂的中原地區虎視眈眈。
如今的北狄首領烏那梟,一力主張戰爭,因而他特別重用武將,北狄上下全民皆兵,只待一舉南下進攻。
厲兵秣馬時,烏那梟又下令修築防禦工事。這種苦活,自然是交給下層奴隸。
北狄的文化制度相較大齊要落後許多,奴隸自是北狄社會中底層裡的底層,無人會在意他們的生死,甚至連牲口都要比這些人重要。
而監督他們的,是一位與北狄有些格格不入的人。
儘管此人穿戴皆是北狄風格,但其面色白皙,體格也不如善武的北狄人那般健壯,一舉一動,都有幾分文弱氣。
北狄崇武輕文,像他這樣文弱氣質的男子,是被瞧不起的。然而這段時間,沒有人敢小看他。
這是王上近來器重的軍師,據說……來自大齊。
誰也不知道身為大齊人的他是如何到了北狄,又是如何取得烏那梟的信任的。但眼下這道重要的工事,便是由他負責督察。
軍師微微笑著,應承過往之人的問候。
他看向正辛苦勞作的奴隸們,目光又不自覺放遠,向南面望去。
那裡仍是連綿草地,天空高遠,一望無邊。他眼神逐漸虛渙,彷彿看見宮臺樓閣平地而起,耳邊漸漸響起絲竹緩歌,取代了那些奴隸們疲憊的喘息。
那是洛京的模樣。
他於千里之外,望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