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偷看,那就不能是光明正大的走過去,總要帶點心虛的成分在裡面,以表對“偷”字的尊敬。

兩個女孩牽著手,悄悄來到那片空地上,心不在焉的玩了會兒滑板。

空地旁邊就是獨棟洋房的花園,只不過可能方向不太對,圍牆邊有茂密蒼竹的遮擋,不能很好的將裡面的光景盡收眼底。

時機到了,銀朵提心吊膽地抱著滑板回頭,裝作不經意的往洋房小院張望了一眼。

沒看見人。

她衝紀芸搖了搖頭。

“我們靠近點。”紀芸膽子稍微大一點,拉著她的手就往獨棟洋房邊走,結果越靠越近。直到兩雙透著清澈的眼睛都貼在了鏤空的圍牆上,她們才停下腳步。

紀芸激動的捏了捏她的手,無聲的比了個口型:“在的,在的。”

“嗯嗯。”銀朵深吸了一口氣,現在這種情況,跟她設想的場面不太一樣,但來都來了,她的眼睛還是忍不住往院牆裡挪動。

就看一眼。

看完就走。

她是這樣叮囑自己的。

洋房小花園裡,男人靠坐在圓木色的椅子上,他坐姿散漫,目光帶著些許認真,直勾勾的審視著面前的畫布。

雖然身處在樹蔭底下,卻總有幾縷調皮的陽光透過嫩葉縫隙落下來,落在他瀲灩的眼睛上,晃來晃去的,襯得他的側顏更加雋俊,鼻骨高挺,骨相是很出色的型別,一舉一動都像在發光。

更像是被他身上的光芒迷了眼睛。

銀朵呼吸和腳步忽然變得沉重。

就看一眼,也變成了再看一眼。

他的手也好看,握著畫筆的指頭細長而骨節分明,細膩手背的面板上沾染了些許顏料,露出的手腕卻白皙清瘦,像藝術家畫卷裡的手,透著一股優雅的氣息。

這賞心悅目的一幕,對銀朵具有莫名的吸引力。

只是看一眼,她就安耐不住的感到開心。

開心過後,又覺得慌亂。

她扯了扯紀芸的手,用接近氣聲的音量說:“我們走吧,這樣偷感太重了!”

紀芸似乎是看夠了,彎唇點點頭,“確實,再看就不禮貌了,走,我們接著去玩滑板。”

“好!”

兩雙小眼睛同時從圍牆縫隙上挪開。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銀朵的錯覺。

在視線轉移到最後一秒的時候。

隨春笙好像抬頭了。

她不確定,鼓起勇氣回頭又看了一眼。

然後——

猝不及防的與對方透過鏤空處對視。

“……”

被發現了!!!!

銀朵腦袋裡飄過這幾個字,臉頰瞬間漲紅成緋色。

注意到銀朵站的位置,隨春笙詫異的坐直了身體,眉眼清潤斯文,眼神漫不經心的打量著她驚恐的小臉,似乎在用目光調侃著問她:

“在那兒做什麼呢?”

銀朵只覺得耳邊都空了,呆呆愣愣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

安靜的空氣中,只剩下男人無聲無息的輕笑聲。

紀芸發現她沒跟上,小聲的提醒了一句:“朵朵,別看了,要被發現的。”

銀朵難以置信的想回頭告訴她,計劃有變,已經被發現了!!

隨春笙卻先一步開口了,不過,他非常體貼的沒有發出聲音,而是唇角微微彎起,仰著頭看著她笑,比了個口型。

“去吧。”

“……”

銀朵猛然往後縮了一步,紅著臉,心臟開始咚咚咚咚的響個不停,遲疑了兩秒,才轉身跑開。

那天的滑板,她怎麼也練不好,摔了好幾個屁股墩也感覺不到疼。

她滿腦子都在想一件事情。

他發現她偷看了嗎?肯定發現了!

那他記仇嗎?

會不會把偷看的事情告訴爸爸媽媽?

會不會覺得她是個變態?

啊,好丟人啊……

心大的紀芸對此事一無所知,而是非常耐心的充當著教練的身份,一遍遍的教銀朵踩板站立。

銀朵也沒把這事講她聽,在某種特定的時候,她堅信清醒一定比麻木難受。

就好比現在。

她總覺得下一秒就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情,後悔逃跑了,她倒寧願剛剛直接被揪起來惡狠狠的批評一頓,起碼不會這樣心驚膽戰的,像是在等待著末日的到來。

到了天色稍暗的時候,紀芸忽然提出要回家吃飯了。

銀朵微微點頭:“那我送你。”

她卻爽朗的搖了搖手,音色裡有獨屬於青春年紀的高昂:“不用送,真不用送,我知道路,下次我會再拿一對雙輪滑板來,用那個,你肯定能滑好。”

“好,你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到家給我打電話。”

銀朵微笑著站在原地,目送她的身影踩著滑板消失在道路盡頭,才放下揮舞的手臂,也想轉身回家。

可沒成想一回頭,就看見了一抹身影。

春日的傍晚天空是橘紅色的,溫柔的餘暉淌進小區裡。

隨春笙似乎是準備正出門,兩條長腿毫無顧及的強調著存在感,眉眼溫柔安靜,側對著餘暉,面龐有一半隱匿在陰影裡,讓人時時刻刻覺得很有距離感。

這樣擔心下去好像也不是辦法。

好一會兒後。

銀朵抿了抿唇,徑直走了過去,勇敢地率先開口:“哥哥。”

他的目光落在銀朵的臉上停下,而後,眼尾從容淡定的上挑,靜靜地注視著銀朵,唇角掛出一抹饒有興致的笑容,卻又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

“怎麼了?小朋友。”

小朋友?

這是什麼稱呼?

這種時候,銀朵不敢問,只能忽略掉這點,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道歉:“我想跟你說聲抱歉。”

隨春笙:“嗯?”

銀朵嚴肅著臉:“我和朋友剛剛偷看,打擾到你畫畫了,非常對不起,作為補償,我種的鳶尾開花了,會第一時間送給你。”

“原來是這樣啊。”

隨春笙一頓,骨節敲了敲手機背面,微微彎下腰來,目光落在銀朵忐忑的面容上,聲音不自覺慢下來,帶著溫柔的色澤:“你剛剛是在偷看啊?看什麼呢?有什麼好看的?”

銀朵差點石化了,這要怎麼回答?

紀芸說她們這個年紀喜歡看帥哥是正常的。

但顯然不能這樣直白的說出來。

停頓幾秒。

銀朵艱難的想出了個比較合理的答案:“你畫的畫比較好看,比別人畫的都好看。”

盯著她看了會兒,男人垂眸看了眼手中卷好的半裸體人像畫卷,眼裡閃過一絲荒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