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過去了,義伊發現除了緣一剛出生的時候開口喊過一聲爸爸,後面都表現的有些呆愣。

常常表現為雙目無神,經常盯著一處景色目不轉睛。

口不能言的現象持續了很久,以至於義伊覺得那一天自己產生了幻聽。

既然緣一沒有天分……

並且雙生子在這個時代,一直都會有悲劇誕生,所以義伊決定了。

——等到緣一十歲就送到寺廟生活,避免兩兄弟因為爭奪繼承權,產生互相迫害的情況。

儘管緣一現在的表現並沒有展現出潛力爭奪大權,但架不住手底下會人心浮動。

十歲,是一個界限,這樣緣一也應該有了獨立生活的能力。

作為一個普通人生活,也挺好,這樣朱乃無話可說了吧。

她也不會想讓緣一陷入爭權奪利的漩渦。

義伊覺得緣一不祥,但接近八年的生活,沒有出現什麼禍事,也就逐漸放下了敵意。

相比於緣一,自己的長子可謂天賦異稟。

繼國巖勝,義伊的驕傲,是被當成繼承人來進行嚴格培養的。

不管是學業,還是武藝,在同齡小孩裡面都是佼佼者。

義伊遠遠望著跟在朱乃屁股後的黏蟲。

內心做出對其未來的判決。

繼國緣一無神的瞳孔在此時多了一絲神韻。

‘七年過去了,我終於清醒了。’

緣一察覺到了義伊的視線,迎著看去,只剩背影。

從背後緣一看到了義伊心臟的突然加速跳動,又再度放緩,這讓緣一感知到一股莫名的情緒。

那是一種糾結以及一絲輕鬆。

緣一結合劇情以及現在父親的情緒波動,明悟到自己可能要被父親拋棄了。

‘只是因為沒有展現才能就要被放棄了嗎?’

‘也是,自己神智不清醒,不會歡笑,不會言語,不會憤怒。’

‘任誰都會把我當成傻子。’

說不定,自己早已被當成聾啞人。

相比於原著的緣一,只是因為沒必要說話,所以才不開口。

覺得沒有什麼值得在意的,所以也做不出正常孩童的反應。

既然自己出生成為了緣一……

盯向牽著自己手的母親。

她和自己穿著一樣簡樸的衣裳,補戳甚多,但卻乾淨整潔。

‘為了我,母親在家裡的待遇成了這樣。’

緣一雖然是現代人的靈魂,但誰對自己好,還是分辨得清楚。

至於傳說中未來的上弦壹……黑死牟。

——自己的親哥哥,繼國巖勝。

他對我也很不錯。

不過那是出自於對弱者的同情。

但對我好,那就是好,我也不會因為什麼未來會發生的事,而去偏見。

至少自己的親哥現在表現得很善良,很溫柔。

緣一用左手摸了摸自己懷裡的笛子,這是親哥給自己的禮物,甚至因此捱了父親一頓毒打。

母親要去拜神了。

她每天都念叨著……

『希望世界再無爭執』

『希望我的孩子健康成長』

……

最後是自己的父親,除了出生時候有著濃烈敵意。

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敵意慢慢消失不見。

但這個時代的倫理綱常,容不下自己的妻子這麼反對家主。

為了他的威嚴,自己和母親的待遇降低在這個時代是很正常的事。

父親和母親,兩人還是沒能從那場事故里面走出來。

自己的神智剛剛甦醒,緣一卻能清晰感受和記住每個人的善意。

感受這副軀體,緣一不由得感嘆,自己真是上天的寵兒。

記憶力超群,九年以來加上前世的記憶,清晰如故。

分析領悟力超人,短短的生活細節分析出很多人的心思,並從前世記憶領悟修身法。

更不要說出生就自帶的【斑紋】和武藝的至高領域——【通透世界】

自己在行走之間,能夠自然而然總結並模仿出最省力,最適合,最溫養自己的呼吸法。

但目前的呼吸並不是真正的【日之呼吸】

後續的【日之呼吸】,應該是接觸到一些某些關鍵因素之後慢慢開發出來的吧。

現在只是普通的調養,至於說完整【日之呼吸】的招式該如何領悟。

原著貌似是見到無慘的一剎那間,瞬間明悟得來。

自己現在並無刀劍武藝傍身,沒有術數在心,是不能夠憑空造技的。

此刻緣一的小腹似乎有一絲絲暖氣在身體裡迴圈往復。

他前世自帶的記憶,曾粗略撇過的道經練氣法,竟在此世領悟,自動運轉,逐漸熟練。

相比於原著,這時的他,強大很多,根基也雄厚不少。

原著的緣一被誤會有耳疾,所以溫柔的母親做了耳飾用來祈禱祝福,希望有朝一日能好起來。

他下意識用左手觸控到自己左邊耳畔的太陽耳飾。

心想現在的自己抱元歸一,不可能會有疾病纏身。

是時候讓母親放心了。

“母親。”

簡單的話語,清冷的語調卻讓前面牽著自己右手的母親停下腳步。

緣一不知道為什麼,自他清醒之後,他的情感總是被一塊不知名的大冰壓著。

情緒波動似乎在他身上並不曾擁有。

更多表現為不在乎一切。

眼中的世界跟常人不同,很難感同身受。

但作為曾經的正常人,既然感知到善意,就要回報善意。

朱乃轉過身,蹲下顫抖地用手慢慢摸向緣一。

粗糙的質感被緣一清晰感知。

在【通透世界】下,他看到母親病的很重。

腰腹之間的器官變質發黑。

只不過是還未病入骨髓,強撐而已。

“這是太陽神回應了我嗎?”

朱乃潸然淚下。

“孩子,我的孩子……”

緣一心中的冰塊不經意間裂開一絲。

他覺得,自己光出生在這個世界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

心中的暖意與腹中的氣交相輝映,竟壯大起來。

這個世界……充滿了美好的事物。

‘我的母親,是一位虔誠的信徒。’

‘為了我,為了這個世界,每日祈禱,卻並未想起過自己半點。’

緣一眼中的神采愈發生動,語調也多了一絲人氣。

“對不起。”

他不知道為何要道歉。

內心感受到愛之後,喉嚨竟多了一絲酸楚。

也許是愧疚吧,愧疚自己得到了母親過多的擔心關愛。

緣一嘗試調動腹中的氣,但這一股氣根本不聽使喚,對他的調動沒有絲毫反應。

這股神奇的炁,現階段的他無法掌控自如。

他想嘗試運炁傳遞給母親,試試能不能改善病灶。

緣一集中精神,調動體內的炁,他的瞳孔越來越明亮。

朱乃發現了,但她以為這是緣一在大陽天照射下的正常現象。

她緊緊抱住緣一。

“好起來了,好起來了,真是一個大好的日子。”

“今天我們吃點好的慶祝一下,緣一。”

緣一打斷轉運內炁,眼中的光恢復正常,嘴角上升微末。

“好!”

說完心神一分為二,一份用來研究靜功,另一份用作日常。

他似乎恢復了之前的呆愣模樣,眼中的光徹底消失不見。

腹中行炁無師自通,沿著經脈迴圈全身,隨著靜功功力的提升,慢慢增長。

就在灶臺草屋等待的時候,緣一的靜功已經到達無需打坐,行走坐臥自動運轉的地步。

只是需要耗費諸多心神。

想要無心就能做到運轉自如,需要一份契機,自己現在的境界還不夠。

靜功好處有很多,保證心境通明,靈臺無染,在此基礎上,炁也在無時無刻增長。

這時巖勝路過,見到緣一還是一副呆傻,雙目空洞,面無表情的模樣。

——並乖巧地跪坐在榻榻米上,一動不動。

心中照例升起可憐之情,巖勝來到緣一對面,同樣跪坐下去,挺直後背。

“緣一,母親在幹什麼?”

雖然他知道自己的弟弟可能是聾啞人,但他還是說出來了。

不只是母親在天天祈求神明,他也同樣希望弟弟緣一能夠好起來。

自言自語多年,他從不把弟弟看成殘疾人。

沒有期待被緣一回應,他自顧自說了起來。

“你哥哥我可厲害了,有些大人現在都打不過我。”

“以後沒人能欺負你。”

“如今天下大亂,正是一展宏圖的時候。”

繼國巖勝頓了頓,想起給緣一說這些沒有用。

繼而抱怨起來。

“濱衛大叔說下里巴樹林那邊有鬼。”

說完這句他嗤笑了一下。

“呵呵。”

“我不知道為什麼這些大人能這麼膽小。”

“他說他再也不敢去了。”

“親眼看到,那快如雷電的身影,要不是他離得遠,就死在那了。”

繼國巖勝又笑了起來,那是一種冷笑。

“廢物就是廢物,居然被莫名其妙的東西嚇破了膽。”

“這世間怎麼可能有鬼。”

巖勝盯著緣一的斑紋,心疼起來。

“這種讖緯之說不知道是哪個混蛋造謠出來的。”

“要不是我正在學習刀術……”

巖勝握緊拳頭,揮舞了幾下。

“真想親手打爛這些謠言。”

緣一聽到這話,側過頭,用無神的眼睛盯著他。

巖勝有些奇怪,緣一對自己說的話居然有反應了。

緣一平日唯一的行為就只會黏著母親,當然這也是巖勝討厭緣一的地方。

只有弱者才會當跟屁蟲。

不過有反應是好事啊!畢竟是自己的親弟弟,強者就該高高在上地保護弱者。

巖勝跪坐的姿勢微微前傾,想要更好看清緣一的反應。

緣一用清冷的語調開口說道:

“哥,不要去。”

巖勝撲通一下倒在榻榻米上,抬起頭望向緣一,驚奇的表情再也剋制不住。

“什麼?”

緣一像是剛才沒有開口一樣,轉過頭去,不再回應。

然而不是緣一不想回應。

他現在有點累,研究靜功有些消耗心神。

聽到親哥想送死,這才忍不住開口規勸,不然他還是想靜靜的一個人練功。

沒有得到回應的巖勝端坐起來。

反思起自己最近練習是不是用力過猛,頭腦不清醒,產生了一些幻聽。

巖勝開始尋思起自己為什麼會幻聽到弟弟不讓自己去。

莫非真有天意存在。

內屋傳來溫柔的聲音。

“鮭魚做好了,等久了吧,緣一。”

朱乃今天臉上帶著的笑容比往常要多。

到了內堂,瞧見端坐在緣一對面的巖勝,喜悅的情緒更為高漲。

“阿勒,巖勝也在,留下來一起吃吧。”

巖勝露出猶豫糾結的神色。

“不了,父親大人那邊還有事。”

“母親大人請慢用。”

“我只是過來看看緣一的。”

他下意識摸了摸自己的左手臂,刺痛還在。

朱乃喜悅的表情變成傷心。

“就當慶祝緣一好起來,留下來好嗎?”

期待的眼神裡甚至多了幾分哀求。

巖勝緊緊咬著牙齒,臉部的肌肉僵硬起來。

‘我也想留下來!’

心中的憤怒正在灼燒他的內心。

“不,不了!”

“請母親大人不要抱有過多期待!”

“求你了!”

他跪著重重往下一磕,額頭變得烏青。

聲響很大,引起緣一的注意。

其實母親出來端著菜出來的時候,緣一就已經收回心神,打算認真享用這份醒來的第一餐。

不過,現在的情況有點失控。

緣一摸著自己懷裡的笛子,再看著快要哭出來的母親。

用著冰塊般的語調,說出的話帶著不容置疑的味道。

“留下來,哥。”

不顧巖勝不解以及震驚的表情。

繼續說道:“父親那邊,不用擔心,我會解釋的。”

說完,就像是耗光了今天的元氣,不再開口。

打理得很好的暗紅色頭髮,配合妖冶的斑紋,再加上明明是烈焰卻冰冷如淵的瞳孔。

說出來的話,跟奔流不息的大江般可靠。

如果能忽略緣一還有點嬰兒肥的臉頰,說不定外人都會把他當成大人。

巖勝被這樣的眼神盯著,大熱天像是被冰水穿胸而過。

好像被看透了。

這種感覺可真不好受。

相比於這個,巖勝更震驚緣一的開口說話。

‘原來母親說的緣一好起來,是這樣的嗎……’

巖勝剛才的負面情緒瞬間消失得一乾二淨,臉上的陰影消失一些。

“太好了!”

“不過,抱歉,母親大人和親愛的弟弟。”

“我這一次恕難從命,請原諒我……”

邊說邊從懷裡掏出一些財物。

“若是有人問起,就說我沒有來過這邊。”

“我不想給你們帶來困擾……”

說罷,起身,再轉身,果斷離去,只是留下背影。

此時巖勝的臉色雖然很難看,但相比於剛才好多了。

用著不大不小的音調擺手說道:

“祝你們萬事順遂,好好享用這一次家宴。”

“我先走了。”

朱乃低垂著雙眸。

“祝君武運昌隆!”

待到巖勝走遠,緣一心中沒有絲毫波動,也沒有意外。

自己的語調看著有說服力,但並沒有實際行動去支撐,不被重視,是正常的。

用盡今天最後剩下的力氣安慰起母親。

“大哥可能有什麼苦衷,不要傷心。”

朱乃抱著緣一,用自己的臉擠著緣一的臉,像是抱著一個玩偶。

“太好了,幸好還有你在,我的小緣一……”

緣一本就失去高光的眼睛變得更加黯淡。

有點累,還要被當成布偶一樣rua。

不過能讓母親心情好起來,是可以忍受的。

緣一開始生疏調動起腹中炁,使心境變得更加平靜。

這是剛才靜心研究的成果,估計運轉離體也不遠了。

靜功氣場帶來寧靜的感覺,這似乎感染到了朱乃,驅逐了縈繞在她心間的痛苦。

放下不快的朱乃,鬆開緣一,坐到緣一對面,閉目雙掌合十。

“我要開動啦!”

緣一不說話,只是有樣學樣。

朱乃能感覺到緣一身上的疲憊感,想起大病初癒的人沒力氣是很正常的。

所以一夜無話,朱乃只是默默坐到太陽神神像前進行還願。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