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歲之前,以女養男。”這是當年那位葛先生留下的話。

說白了,就是要家裡把我這個男娃當成女娃養到八歲的意思。

說是女孩早晚是別人家的,家裡沒男娃,就等於斷了香火,那黑羊孩子的因果自然也就落不到我頭上。

至於為啥是八歲,您想想,十二生肖裡,羊排老幾?可不就是第八!

我爸媽那時候也年輕,哪懂這些,反正爺爺說啥就做啥唄。別說,還真挺靈的,自打我被當成女孩養之後,我那雙黃澄澄的羊眼還真就慢慢變黑了,要不是仔細看還能瞧見裡面方形的瞳孔,跟正常人眼也沒啥兩樣。

時間過得飛快,一晃六年過去了。我爸媽基因好,都長得俊,我也隨了他們,從小就長得水靈,加上我還留長髮扎辮子,成天在村裡瘋跑,愣是沒人發現我是個帶把的。

村裡的大人見了,還都會誇我爸媽一句:“你家這閨女長得真俊。”

可把我爸媽愁壞了。

或許是本能使然,雖然大家都說我是個女孩,可我就是喜歡跟男孩子玩,尤其是隔壁的王二蛋,彈玻璃球、掏鳥窩、下河摸魚,就沒有我不敢的。

這王二蛋,比我大兩歲,虎頭虎腦,整天髒兮兮的。也不知道他擱哪學的,有一回來我家玩,正巧我爸在家,他突然跑到我爸面前,然後一本正經地說:“叔,你看我咋樣?我長大了想娶你家袁羊當媳婦!”

我爸當時正在喝水,聽到這話,一口水噴了出來,差點沒把自己嗆死。

我站在一旁,看著王二蛋被我爸用鞋底子抽得到處亂竄,笑得肚子都疼了。

我當時年紀小,壓根不懂我爸為啥追著王二蛋打,在我想來,女孩長大了就是要嫁人的,估計是我爸嫌棄王二蛋太埋汰吧。

王二蛋被我爸抽了一頓,他媽當天晚上就殺到我家,指著我爸的鼻子罵了半個多小時,那唾沫星子飛的,堪比我家後院的水泵。

我爸被罵得狗血淋頭,一句也不敢反駁,只能點頭哈腰地賠不是,最後還承諾要給王二蛋買糖吃,這才把王二蛋他媽給送走。

王二蛋他媽前腳剛走,我爸後腳就把我拎到屋裡,跟我媽商量了半天,最後得出個結論:不能再讓我這樣發展下去,不然以後指定得出現性取向問題。

他們告訴我,我是男的,不是女的,在我八歲生日之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否則就把我丟到山裡喂狼。

不知道是不是我因為天生羊命,我大小就怕狼,講個狼來了的故事,都能把我嚇得縮排被窩裡不敢出來。

然而,事實證明,指望一個六歲的孩子保守秘密是不可能的。一個月後,我的秘密就赤裸裸地洩露了。

那天,我和王二蛋又混在一起,我倆跑到村頭的小賣部,買了兩瓶汽水,我運氣爆棚,一連中了五瓶,我倆抱著汽水,別提多高興了。

喝完汽水,王二蛋忽然說他尿急,跑到牆根開閘放水,身子一挺一挺的,往牆上泚得老高。

他跟我炫耀自己的小嘎嘎,還說我沒有,倒立都沒他泚得高。

我當時就不樂意了,心說就你那個小玩意還敢嘚瑟?我今天就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天外飛仙”。

於是我二話不說,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走到王二蛋旁邊,解開褲子,對準牆頭就開始放水。

王二蛋一開始還一臉不屑,可當他看到我的“水柱”竟然越過牆頭直衝雲霄的時候,他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

那之後,沒過三天,村裡大大小小就都知道了我有小嘎嘎的事。

那年頭農村沒什麼娛樂,這下可給他們撿到話題了,大人們還好,只在背後議論,可有些小孩就比較操蛋了。

他們跑到我家門口罵我,罵完就跑,甚至還有幾個曾經揚言要娶我的小男孩來我家,找我要以前送我的糖,說是讓我退彩禮。

我爸氣得臉都綠了,想打我又下不去手,我媽在一旁唉聲嘆氣:“這可咋整啊,這孩子以後還咋見人啊!”

“還管什麼咋見人?這羊命遮不住咱全家都得完犢子!”

一聽這話,我媽當場就哭了。

而也就是那件事之後沒多久,我發現我的眼睛又變回了黃色。

那段時間,我們全家都過得提心吊膽的,我爸媽也是病急亂投醫,又是給我請護身符,又是給我供保家仙的,各種辦法都試了個遍。

可該來的擋不住,就在我八歲生日當天,出事了。

那時候,我已經上了小學,經過兩年前的那件事,我也再不打扮成女孩。

可男生們都知道我的“秘密”,沒人願意跟我玩,而我又不好意思跟女生一起,所以就總是孤零零的一個人。

那天放學,我磨磨蹭蹭地收拾書包,直到教室裡只剩下我一個人。

窗外的天色已經暗了下來,昏黃的夕陽將我的影子拉得老長。

我背起書包,走出學校大門,一股涼風吹來,我不禁打了個寒顫。

回家的路要穿過一片小樹林,平時這條路還挺熱鬧的,可今天卻一個人影都沒有,只有風吹樹葉的沙沙聲。

我心裡莫名有些發毛,不禁加快了腳步。

“咩~”

一聲羊叫突然從我身後傳來,我嚇得一激靈,猛地回頭。

可是身後什麼都沒有。

我害怕極了,緊緊抓住脖子上掛著的護身符,拔腿就跑。

可這平時看著挺小的樹林,這會兒卻任我怎麼跑都跑不出去,眼前的樹木越跑越多。更要命的是,那瘮人的羊叫聲始終陰魂不散地跟著我,而且感覺越來越近,好像就在我身後。

我不敢再回頭,我怕一回頭就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

這兩年,我爸媽經常帶我去求神拜佛,次數多了,我多少也聽過一些說法。

我猜自己可能是遇到髒東西了。

記得好像有誰跟我說過,遇到髒東西越害怕,就越容易被纏上。

我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壯著膽子問:“你是誰?想幹什麼?”

樹林裡安靜了一會兒,然後響起一個陰森森的聲音,像是指甲劃過黑板一樣刺耳:“好黑啊……我的眼睛丟了……你看到我的眼睛了嗎?”

那聲音又尖又細,我嚇得都快尿褲子了,我拼命地四處張望,可是除了樹影晃動,什麼都沒有。

“沒……沒看見,你找錯人了,去問問別人吧……”我搖頭,聲音顫抖地說。

說完,我轉身就要繼續跑。

可就在我轉頭的瞬間,我看見了讓我終身難忘的一幕!

一隻髒兮兮的羊,就站在離我不到一米的地方,四隻細長的腿像竹竿一樣支撐著它乾癟的身體,渾身覆蓋著骯髒的白色長毛,散發著陣陣惡臭。

最恐怖的是它的眼睛,那根本就不是眼睛,而是兩個黑洞洞的眼眶,裡面空蕩蕩的,還有幾隻蛆蟲在蠕動,看得我一陣反胃。

“啊!!!”我嚇得尖叫一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魂都快飛了。

那隻羊忽然張開嘴,露出滿嘴尖利的獠牙,聲音嘶啞地說:“我的眼睛……就在你身上……你把眼睛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