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chapter 6

周宴行冷著臉說話的時候嚇人。

而刻意將聲音放輕，壓低了再說話，能嚇死一公司的人。

池湛下意識迴避了某些可能會令魔王發飆的詞彙，委婉道：“剛才白公子詢問禮物的寄送情況，順帶關心了下您……我真沒說什麼。”

周宴行的眼神冷颼颼的，彷彿能看穿他的謊言。

池湛不說話了。

周宴行：“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池秘書，看來你全忘了。”

池湛險些又要舉手表示自己真的很無辜。

在周宴行，玩家和任務這三者中，池湛真切體會到了夾在其中的痛苦。

真的快被擠扁了。

打工人好難。

周宴行把池秘書罵了一頓的事情很快傳遍整個大樓，但員工已經司空見慣，周宴行離開後，不少同事安慰池湛：

“池秘書別難過，周總他就那樣，人又挑剔脾氣又差，能做滿一個月，你已經超越了99％的人！”

……好像在哪裡聽過類似的話。

“我有時候都懷疑周總他是不是因為太久不談戀愛所以……咳咳，你們懂的。”

我也覺得。

“我作證，周大魔王嘛，在你之前，他都已經辭退十幾任秘書啦，稍微看不順眼就辭退了，秘書真是高危職業啊。”

不過——

“之前辭退了十幾任秘書？”池湛問。

“是呢。”同事小賈點頭，“畢竟秘書是和周總接觸最多的崗位了，很多人受不了周總的脾氣，也有主動辭職的。”

“還能……”池湛喃喃道，“主動辭職？”

好像突然間開發出一個新思路。

池湛又把NPC守則拿出來看了一遍，的確，上面寫的是“倘若原有身份被辭退，NPC將進行回收，情節嚴重者進行報廢處理”，沒說不能主動辭職。

可辭職以後，他又該去哪裡？

他現在所住的房子也是公司提供，合約期內都可以住，一旦辭職，就得趕快搬家。

昨天還把大半工資都砸給主播了。

衝動是魔鬼。

一時衝動一時爽，一直衝動……火葬場。

仔細想想，其實周宴行除了脾氣陰晴不定，喜歡折騰人，走路沒聲音，性格太直男，不想談戀愛之外，都挺好。

好個鬼。

池湛都想摔桌子了。

不光是系統，連他都想知道，周宴行到底出了什麼問題。一個戀愛遊戲的男主不想談戀愛，要那麼大個鐵棒有何用！不是浪費資源嗎！

吐槽歸吐槽，中午一點，池湛準時敲響總裁辦的門。

“進。”周宴行的聲音。

池湛推門而入，周宴行正在換衣服。

雖然性格直男，但周宴行的審美都還挺高階，衣櫃裡的西裝樣式令人眼花繚亂，隨便收拾一下，就已經很有霸道總裁那範兒了。

非常養眼。

周宴行瞥了池湛一眼，池湛立刻會意，將手中資料袋示意給他看，又道：“我已經將合作方的資料準備好了，您現在要看嗎？”

“車上看。”周宴行扣著釦子，漫不經心道，“池秘書，你平時都不買衣服？入職一個月了，你只穿這套衣服。”

池湛：“……”

池湛倒不是不買衣服，但他的衣櫃沒有周宴行那麼騷包，工作裝就是清一色的白襯衫黑西褲，每天一換。

畢竟NPC不需要惹人關注，穿得跟個花孔雀似的，不是白搶正主風頭。

“是工資不夠，買不起？”周宴行又問。

池湛微笑道：“只是我的個人喜好，周總是看膩了？”

“就是覺得，”周宴行淡淡道，“有點太規矩了。”

池湛懷疑周宴行是不是故意的。

因為沒刺可挑，硬是要找出個不足。

“那我明天換一件。”池湛說。

只要是合理範圍之內的要求，他都……能忍。

周宴行“嗯”了聲，突然道：“打領帶學會了沒有？”

池湛一懵。

他看了看周宴行，又看了看領帶，下意識道：“學……學會了。”

才怪。

晚上池湛盡顧著看遊戲直播了，哪顧得上學系領帶。

但周宴行這麼問了，池湛說沒學會，就是他的失職。

不管怎麼樣，都得硬著頭皮上。

池湛接過那條領帶，入手絲滑，是上好的布料，低調的深色，仔細看隱約有暗紋閃動其中。

池湛猶豫一下，說：“您低一下頭。”

周宴行的五官極為深邃，眉骨高挺，鼻樑很直，不笑的時候，會帶給人極強的壓迫感。

池湛到現在也沒習慣，平時都不會直視周宴行的眼睛，但周宴行低頭時，池湛猝不及防地和他對視了。

呼吸一滯。

池湛看不出周宴行心裡在想什麼，但他能感覺到，周宴行肯定知道。

知道他根本沒學會。

呼吸很輕，在空氣中交織纏繞，增添了一種古怪迷離的曖昧感。池湛只想速戰速決，奈何他這次怎麼也不能失敗，於是手裡的動作便放緩了不少，爭取一步不錯。

今天的周總似乎有些不大一樣，池湛輕輕嗅了嗅，有些疑惑。

聞不出具體是什麼味道，但似乎有點像……茶香的味道。

和他自己噴的那款有點像。

花了五分鐘，總算把領帶打好了。池湛退開，打量起自己的傑作。

雖然不是很漂亮，但起碼板正不出錯。

周宴行看向鏡子，鬆了兩下領帶，意味不明道：“湊合。”

到餐廳時已是正午時分，合作方已經到了，是一位穿身火紅西裝的青年，眼睛很大，面板很白，池湛開啟好感度面板，果不其然，是玩家身份。

而且看模樣，還是一位幸運的高階玩家。

周宴行對他的好感度為：20。

算是很高的數值了。

“周總您好。”青年伸手，落落大方，“我是蘇冉。”

蘇冉的公司是做直播的，而周宴行也有意向朝直播行業發展，而蘇冉給出的條件很合適，如果聊得下來，之後的合作不會少。

池湛一邊介紹資料，一邊投以欣慰的目光。

蘇冉，加油，把周宴行變成戀愛腦這個艱鉅偉大的事業就靠你了！

“您旗下的娛樂公司是業界金牌，如果能讓藝人使用我們的直播產品，雙方共贏，而且如果合適，之後還可以再談……”

蘇冉明顯仔細研究過周宴行的喜好，能讓這傢伙專注起來的唯一東西就是事業，對症下藥，池湛都忍不住想鼓掌了。

更巧的是，蘇冉所提到的直播平臺正是Seven所用的直播軟體。

一想到Seven，池湛突然又不後悔了。

此生不為電競狂，更待何時。

周宴行果然很吃這套，認真傾聽蘇冉的話，時不時補充幾句，相談甚歡。

這次的合作實際上在之前已有人去溝透過意向，這次也只是商談細節，兩人聊得漸入佳境，池湛喚來服務生添水補菜，又將資料準備齊全遞給蘇冉。眼看沒他什麼事了，池湛便藉口去衛生間，先行離場。

餐廳的位置極好，處於繁華的中央廣場周圍，裝潢漂亮，價格不菲，但因味道好，食材新鮮，仍有不少附近的上班族會選擇來這邊吃。

至於晚上，則能看到極其漂亮的城市風景，假日裡不少人會選擇也是情侶約會的好地點。

池湛之所以會知道這些，是因為他入職第一天便把本市所有適合情侶就餐的地點找好了。

夜晚的時候來，便是空中花園，極有情調，樓上則是情侶酒店，旁邊是電影院和醫院。

情侶想去的地方，一次性全給他搞定。

池湛走到露臺，總算能鬆口氣了。

先讓他倆聊著，等快結束了再回去。

畢竟談戀愛應該是件很私密的事情，外人頂多助攻，不能代替。

不過……周宴行談起戀愛會是什麼樣子？會不會從此君王不上朝，把公司的事全推給他做？

這麼一想，池湛又有點頭疼了。

默默希望，就算是變成戀愛腦的周宴行依然有一顆熱愛事業的心。

池湛趴在欄杆上，午後慵懶溫柔的陽光灑在身上，昨晚本就沒睡好，睏意便不自覺如潮水般湧了上來。

因此，他也並未注意到，從不遠處投來的一道視線。

宛若最為輕柔，靜謐，無聲的浮塵，輕飄飄的，而其中卻又含著一絲饒有興致的打量。

昏昏欲睡之時，口袋裡的手機震了起來。

鬧鐘響了。

池湛一個激靈，猛地睜開眼，按掉手機，一轉身，頓時嚇了一跳，慌忙後退了幾步，被欄杆擋住後背。

“周……周總。”池湛深吸一口氣，“您為什麼在這裡？”

“這句話該我問你。”周宴行靠在牆上，不知道看多久了，說，“衛生間在這兒？”

池湛找了個藉口：“裡面太悶，我出來透口氣。”

周宴行：“你覺得我是傻子？”

池湛只得連聲道歉，又說：“蘇總還在等吧？真是抱歉，我們先回去吧。”

“免了。”周宴行沒好氣道，“他已經走了。”

池湛一愣，小心翼翼瞥向周宴行，從他臉上看不出情緒，說不定心裡很滿意。

池湛想了想，說：“合同……”

“簽了。”

“下次見面……”

“你定時間。”

“聯絡方式……”

周宴行看著池湛：“要不這總裁你來當？”

池湛本想打聽些細節，奈何周宴行一句旁的也不說，他也不敢再問，怕周宴行炸了。

然而兩人剛到大廳，蘇冉的紅色西裝很是惹眼，像是正在等人。

池湛詫異。

蘇冉快步過來，看了看池湛，笑道：“池秘書，你剛才去哪兒啦，周總剛忙著找你，匆匆忙忙就把合同給簽了。”

池湛忙說“是我的錯”，看了眼好感度面板。

21。

嘶……怎麼沒什麼進展呢？

“周總，下次的見面時間和餐廳由我來定吧。”蘇冉衝周宴行道，“如果有忌口，可以讓池秘書發給我。”

周宴行“嗯”了聲，顯然不太在意。

池湛和蘇冉交換聯絡方式，周宴行則是先去停車場，現在輪到他發揮了！

“蘇總，我覺得周總待你和其他人不一樣。”池湛說出一句經典助攻臺詞，“周總好久沒這麼笑過了。”

蘇冉：“咦，周總什麼時候笑了？”

“……”池湛冷靜地解釋，“他心裡笑了。”

“對了，我還想問你一件事。”蘇冉猶豫片刻，小聲問，“周總的領帶，你知道是誰系的嗎？”

池湛目露疑惑：“什麼？”

“因為我看他的領帶系的有點草率，隨口問了他一句。”蘇冉抿了抿唇，“他說是他喜歡的人幫忙系的。”

“……”

周宴行，你可真是斬男高手啊。

地下停車場等池湛的周宴行打了個噴嚏。

人怎麼還沒下來？跟別人聊這麼火熱，給他發訊息，只有一個“1”。

池秘書，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