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清衍也沒話說,只是一慣冷著的臉上露出些許愁憤。

若是他的腿沒斷,定能在逃荒路上將老母親護個周全。

但是如今他成了累贅……

家裡老弱病殘算是齊了!

然而縱是付家一片愁雲慘淡,逃荒之事還是如火如荼。

原本白日裡除了出門找糧的,大多村民都躺在家裡減少體力消耗,省下口糧,日子才能緊巴巴過著。

但此時不少人都挎著籃子往集市上趕,為了節省兩文錢的牛車費,唯一通往鎮上的的一條小山路上擠滿了人。

“娘,您就在家烙餅做點乾糧吧,趕集的事兒我去就行了,您和清衍有什麼要買的跟我說就好了。”

穆思昭方才檢視過家裡的小廚房,看到還有幾袋麵粉,烙餅方便攜帶還即食。

她說完撈起挎籃就轉身想走,付老婆子卻出聲讓她等一下。

在穆思昭疑惑的目光下,她慢吞吞從最裡層的衣服裡掏出一塊抹布,開啟抹布,裡面是幾錠碎銀。

穆思昭不是本土人,自然也不知道這些代表多少錢,但是從付老婆子明顯肉疼的表情上可知絕對不少!

然而付老婆子一臉肉疼地將所有的碎銀“啪”地放在了她的手心。

穆思昭:哦豁!

看到穆思昭瞳孔地震,付老婆子斜著眼,從鼻孔哼了幾聲,拉長了聲音。

“哪有讓你拿嫁妝補貼我們道理?就算是一家子也沒道理,別人問起還以為我付老婆子苛刻兒媳婦!”

似乎是看到穆思昭微微勾起的嘴角,付老婆子臉上有些掛不住,她又狠狠咳嗽了一聲。

“別買些花裡胡哨不中用的東西,等你回來我是要查的!要是被我發現,可少不了你好果子吃!”

“知道啦!”

穆思昭反手將銀子收進袖子,見付老婆子還眼巴巴地看著他袖口,立馬憋笑著快步走了出去。

付老婆子一愣,嘀咕了一聲走進裡屋。

“死丫頭,竟然不怕我。”

進城最主要的是目的還是買輛車,準確點來說是買輛驢車。

只要吃點乾草,就能拉糧,還能把病患放在上面,晚上也能躺在上面睡覺。

在路上打聽了哪裡有驢車賣後,穆思昭就興致勃勃地往哪邊趕,然而到了地方,穆思昭就止住了腳步。

臉上除了震驚就是迷茫。

一地的糞便臭氣熏天,少的可憐的乾乾乾草無驢搭理。

而驢個個瘦的皮包骨頭,目光渙散,還有的已經倒在了地上,主家也沒有去管,而是興奮地將穆思昭拉進來。

“姑娘,要不說來得早不如來的巧呢,俺這驢雖然瘦,但是一沒有病,二價格實惠啊!買回去好吃好喝兩頓,立馬生龍活虎!”

穆思昭扯了扯嘴角,略有些無語。

就這光景,人都吃不飽,哪兒還有多的給驢大吃大喝?

“這頭多少錢?”穆思昭看了半天,才指著勉強一頭還站著咀嚼著乾草的驢,看骨架子看得出底子不錯,好生養養,扛過逃荒應該不成問題。

那主家看了一眼,立馬笑道,“哎姑娘你可算佔大便宜了,只要五兩!”

“二兩。”穆思昭板著臉,一副極不好商量的樣子。

媽媽說過了,砍價要攔腰砍,要是店家同意了,說明還是砍少了。

店家頓時怒瞪,“我去……”,然而他視線轉到那群要死不活的驢子,又急急轉了話,“我去給你把它牽出來。”

“不過,至少四兩,但俺還送你板車,再送兩斤乾草,怎麼樣,這大妹子你可不能再跟俺還價了啊!”

穆思昭一聽,連忙點頭。

賺大發了!

將付老婆子給的碎銀拿出來,居然還得主家找了三兩銀子!付清衍他娘還怪捨得的。

將板車套在驢上,穆思昭直接坐上去,晃晃悠悠地沿街趕著。

幾乎每家店裡都擠滿了人,聽得店家報出的高價時,有人咬咬牙買下,有人搖著頭離開。

米麵油自然是賣出了高價,穆思昭擠進去聽了一嘴,聽到一斤糙米賣到三兩價時,連忙撇著嘴出來了。

三兩都夠她再買頭驢了!

況且那糙米顯然不知道存放了多久,

上面爬的米蟲子她都瞧得清清楚楚。

即但使是這樣,百姓們也是搶的爭先恐後,畢竟米味道差了點,能飽腹就好,多點蟲子更好,蚊子再小也是肉嘛!

糧油價也是同樣高的離譜。

“黑心腸的!賣不出去等著爛掉吧!”不少買不起的百姓直接破口大罵。

穆思昭扶額,就這些,還不如她從空間暗度陳倉一些出來,到時候找些理由便是。

穆思昭想的出神,逆著人流往外擠時,只聽得“撕拉”一聲,一隻袖子的布料不知被誰扯開了一大截,整個袖口要掉不掉。

穆思昭眉心突突的,出了門就往成衣鋪子裡走。

一直穿在身上的破爛,倒是讓她給忘記了。

也不知穿了多少年,密密的針腳幾乎爬滿了洗包漿了的衣裳。

此時還有不少地方破了口子,不過約是不甚重要,原主就沒有縫。

相比起米麵油鋪子,成衣鋪子明顯冷清許多,但也有不少人了,穆思昭進去時店家都沒注意到她。

歪著腦袋聽店家給別的客人介紹了幾匹陳布,聽到一兩一匹後,她摸了摸兜裡的六兩銀子。

感謝繼母,感謝繼妹。

如果不是昨夜起夜,她還不曉得她繼母將存的銀子藏在了哪裡。

“老闆,買六匹布能不能把這些送我?”看老闆送走一批客人,穆思昭才走了過去,指著角落堆積的碎布。

碎布不大,若是想做衣裳褲子,怕是得拼接數十條。

但她另有想法。

那老闆是個慈眉善目的,他訝異地看了穆思昭的打扮一眼,眼裡閃過一絲瞭然。

他揮了揮手,笑道:“行,你都抱去吧,那些陳布隨便挑,價都一樣。”

在這個亂世,誰都不容易,只求積點福,盼個好點的來生。

穆思昭自然也感受到了老闆釋放的善意,心下感慨。

挑了藍,紅,銀三匹布料,放在驢車上。

趕著車拐進了一個小巷口,不多時,瘦驢才慢吞吞拖著車出來。

穆思昭想的極其嚴謹,五斤面,兩斤米,一斤油。

夠三人吃上幾天,不多,但不能拿出來太多,不然就不好解釋了。

等穆思昭趕驢車回到村裡,不少村民都稀奇地睜大了眼睛。

“穆家的大丫頭買了驢車回來!”

“好像還買了不少糧食哩!”

“這叫什麼,因禍得福嘞,還以為嫁過去過苦日子,結果人家還有銀子買驢車嘞!”

穆家母女此時還窩在床上,聽到窗外嚷嚷的聲音,穆思婉牙都快咬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