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晴?”陸海喚道。

趙婉晴怯怯的瞧了一眼他,隨後抱起了悠悠,轉身就要走。

望著自己苦苦思念了一輩子的媳婦兒和閨女,陸海的淚水早已經打溼了衣衫。

他忙不迭跪下來朝著月亮叩了三個響頭。

謝天謝地,媳婦兒和閨女還活著。

謝天謝地,上蒼給了自己重新來過的機會,能多多彌補對媳婦兒和閨女的虧欠。

這一次,什麼榮華富貴他通通都不要,他只要一家子能快樂幸福的過日子。

即使自己上輩子身家上億又怎樣,可媳婦兒和閨女因為自己吊死了,爹孃也受不住村裡人戳脊梁骨,沒幾年也病死了,好好的一家子就這麼散了。

都是因為自己混蛋!

陸海抬起手,啪啪啪的給了自己三個耳刮子。

趙婉晴對聲音極其敏感,她立刻停下了腳步,轉過身,看著跪在地上,淚眼滂沱的陸海,鼻尖猛的一酸。

“媳婦兒,我錯了,原諒我一次。”陸海起身,小心翼翼的上前試探。

可趙婉晴卻猛搖著頭。

你不會改的!

失望早已大於希望。

她已經深陷泥濘爬不出來了,她不希望自己的寶貝女兒也如此。

這輩子太苦了,她早已沒了勇氣過下去。

一根麻繩,可以解決掉所有的痛苦。

死後,她願自己能化作一陣風,因為那樣就可以永遠自由了。

“媳婦兒,相信我,我會好好努力,讓你和閨女過上好日子的。”

趙婉晴第一次在陸海眼神中看到了誠懇和溫柔。

可已經被凍結實的寒冰哪能因為些許的一絲溫柔就徹底的融化掉呢。

她早已經心灰意冷。

陸海看著柔弱的她,恨不得狠狠的揍上自己幾拳。

上輩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就王八吃秤砣,鐵了心的就相信那些風言風語。

自己的媳婦兒溫柔似水,長的跟天仙下凡似得,自己愣是……

怪不得人人叫自己畜生。

自己是真畜生。

她明明都那麼可憐了……

唉!

陸海狠狠的嘆了口氣。

他緩和了一下情緒,把臉上的淚擦乾,走到趙婉晴身前,輕輕的伸出了手,“咱們回家吧。”

趙婉晴猶豫了片刻,最後還是下定決心,抱著悠悠,倔強的抬腳就走了。

陸海趕忙拉住了她的胳膊,這才意識到,她瘦的可憐,胳膊細的像個麻桿一樣。

是啊,跟著自己過那般的苦日子,不瘦才怪呢。

陸海下意識的放輕了手裡的動作,生怕自己粗手粗腳的弄疼了她。

他剛要開口說一些挽留的話,就聽見身後林子外面傳來了一陣悶雷似的響聲。

他一把將媳婦兒和孩子攬在了懷裡。

好半天過去了,他還是跟得了兩塊金疙瘩似得死死不肯放手,還是趙婉晴照著他的胸口懟了兩下,他才戀戀不捨的鬆開了手。

趙婉晴指了指林子外面,示意陸海去看看。

“我不離開你們娘倆。”陸海道。

趙婉晴一怔,這男人……怎麼好似變了個人?

下午剛在家裡發了一頓酒瘋,還說看見自己就噁心,埋怨自己一家都騙了他,婚前就被自己戴了頂大的綠帽子,讓他成了十里八村的笑話。

可這會子……卻將自己視作寶貝疙瘩似得護著?

她沒再多想,而是雙手比劃著,意思是說怕外面有人發生了危險,一起去看看是什麼情況。

陸海點了點頭,牽起了她的手。

被溫熱厚實的大手掌緊緊包裹著,趙婉晴渾身一顫。

出了後山樹林,是一條狹窄崎嶇的山路,路兩邊還長著半人高的雜草。

趙婉晴來時天還不沒黑透,可這時瞧著黑壓壓的一片,她著實有些害怕,可不知怎麼的,有陸海在身旁,她竟覺得有幾分安心。

懷裡抱著閨女,手裡牽著媳婦兒,陸海感覺自己擁有了全世界,他都直想往趙婉晴的懷窩子裡鑽一鑽,然後親口告訴她,自己有多麼想她。

順著山路往下走,一股子刺鼻的汽油味傳了過來,陸海感覺不對勁兒,停下了腳步,示意趙婉晴和悠悠在原地等著,他往前探一探。

只見一輛紅色的夏利轎車的車頭直直撞進了路旁的大槐樹,整個車頭都癟了進去,還冒著煙。

“是車車!”悠悠揮舞著小胖手,激動的說著。

這麼偏僻的小村,平時除了能見到幾輛腳踏車以外,也就是種地拉水拉糞的馬車和牛車了,小孩子頭一回見到真的小轎車,難免激動。

趙婉晴拉著悠悠也忙往前走了幾步,看到了如此場景,她滿眼全是擔憂。

這麼黑的天,怕是迷路了才會把這車開到這後山來,整個車頭都撞癟了,也不知道里面的人還能不能活?

陸海看出了趙婉晴的擔憂,上前捧了捧她的臉,安慰道,“別擔心,我過去瞧瞧。”

說完,陸海轉過身朝著小轎車走了過去。

臉上還留有陸海掌間的餘熱,趙婉晴的小臉早就紅透了,她望著陸海那寬厚的後背,陷入了沉思。

好像只一瞬間,眼前的一切就全變了。

他彷彿不在那麼疾言厲色,就連眼神透露出的都是滿滿的溫柔。

結婚四年,趙婉晴從未見過陸海這樣。

她有些受驚了。

此時,陸海已經幾個大跨步到了小轎車面前。

他瞧了一眼已經扭曲變形的車頭,擋風玻璃全碎了,而駕駛室裡,正攤著一個滿臉是血的男人。

陸海上前試了試男人的鼻息,還活著。

因為車頭撞到了樹上,車身受到了強烈的擠壓,車門被鎖的死死的,裡外都打不開,看樣子,男人應該是想逃生,用盡了全部力氣想要爬出來,可卻因為失血過多,昏了過去。

陸海伸手猛掐了一下他的虎口,男人突然猛的喘了一口氣,挑起了沉重的眼皮,隨後他趕忙拉住了陸海的衣角,“救我,我……好……好疼……”

畢竟是條人命,不能見死不救。

陸海推開了男人的手,轉身要去尋摸一根粗樹枝,把車門撬開。

可男人以為陸海不想救,哀莫大於心死,閉上眼睛,準備接受死神的降臨。

正在他萬念俱灰的時候,陸海拎著粗壯的樹枝走來,他先是頂破了車門玻璃,然後順著車窗把樹枝抵了進去,用手死勁的猛往外一頂,三兩下,車門就被撬開了。

他清理了一下玻璃碎片,然後將男人扛了出來。

他見後車座有一張黑毛墊子,他順手抽了出來,撣了撣上面的碎渣,鋪在地上,然後把男人放了上去。

血淋淋的一個人躺在地上,又是黑天,格外的瘮人,趙婉晴趕忙捂住了悠悠的眼睛,她也不敢上前,只能咬著嘴唇,滿臉擔憂的望著。

陸海擦了擦臉上的汗,隨後蹲下身,將男人被血浸透的白襯衣解開,仔細的檢視著出血點。

只見他左胸靠近心臟的位置插著兩個手指那麼寬的一塊碎玻璃,因為口子比較深,這會兒還源源不斷的在往外冒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