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昂會加以勸阻,秦瑱並不意外。

畢竟他在曹營之中關係處的不錯。

可以說,要是知道他要走,恐怕曹營九成的人都會加以勸阻。

而這恰恰也是曹操忌憚他的原因!

他這種人,在曹操麾下想要生存,就只能和賈詡一樣,謹言慎行,不與外臣交往。

可賈詡能做到,秦瑱卻做不到。

當軍師這麼多年,榮華富貴他已經享受得差不多了。

唯一讓他不能放下的,就是百年之後的五胡亂華。

身為漢家子弟,穿越一世,怎麼也必須改變五胡亂華的歷史。

因此,秦瑱必須諫言,必須保留大漢的元氣。

現在的矛盾就在這裡,他一諫言就會有功勞,曹操就會越忌憚。

曹操越忌憚,他就越不能達成自己的目的。

這顯然已經走到了一個死衚衕裡面。

他必須做出一個取捨,是安安穩穩的苟在曹營,等等曹操死去之後再度出山。

還是從現在開始從頭再來,尋找另一個人輔佐。

有時候他是真想揭竿而起,就此踏上爭霸之路,可這想法完全不現實!

招兵買馬是需要名望的!

現在曹操掌控了朝廷,他一旦反叛,立馬就會背上謀逆的罪名。

所以,秦瑱選擇了後者,就此離開曹操。

對於曹昂的勸阻,秦瑱也不掩飾,直言道:

“子脩勿勸,我去意已決,曹公對我已心生忌憚,若此番再敗,定然怪罪於我!”

“現在不走,來日必成階下之囚!”

曹昂聽此,面色一驚道:

“先生這是何言,便真有大敗,先生亦有勸解,吾父豈會怪罪先生?”

秦瑱聞言,搖頭一嘆道:

“子脩,你不瞭解曹公!”

“昔日許子將曾言,曹公為治世之能臣,亂世之奸雄!”

“今曹公疑我功高震主,因我功勳,只得言語相璣,不復親厚!”

“然則此戰若敗,我軍必然死傷慘重!”

“我身為軍師,難辭其咎,曹公必以此為由,責難於我!”

“便是不加責難,此回許昌,吾亦難逃一難!”

他幾乎已經預料到了自己結局。

本來原本歷程上,曹操兵敗,並沒有責怪任何人,只是後悔自己的舉動。

可現在不同,曹操對他心生忌憚,可卻不能隨意奪權!

一旦兵敗,曹操便能以他禍亂軍心,逼反張繡為由,將他驅逐出權力中心。

好一點的下場,就是像劉曄一般,雖不受重用,但有高官厚祿。

差一點的下場,就是終生禁足,不准他再外出一步!

畢竟,曹操是一個奸雄,對他心生忌憚,就不會容許他投往別處。

這兩個下場,他都接受不了!

而曹昂聽得這番言語,便是越發慌亂,忙道:

“先生乃我父股肱,豈能因此而去?”

“待弟子這就前去中軍,必要勸服父親!”

說著,他就邁步朝外行去。

然則行至門口,便聽身後一聲呼喚道:

“子脩欲害我?”

曹昂腳步一頓,忙回身道:

“先生這是何言,弟子豈會謀害先生?”

秦瑱淡淡一笑道:

“故知子脩心善,然則如今曹公已生忌憚,若知我離去,必派兵阻攔!”

“子脩若不欲害我,何故前去通風報信?”

曹昂聞言怔在了原地,突然意識到秦瑱要走他根本攔不住!

要想攔住,就要告知曹操,那就是害了秦瑱。

可如果不告知曹操,秦瑱這等奇才,難道真要任其離去?

他想著,看到了秦瑱臉上的笑意,又是一陣心酸。

曹操不知道秦瑱的人品,他還不知道麼?

他的先生從始至終就沒有任何私心,不論幹任何事情,都沒有為自己考慮過。

這樣的人,怎麼會有任何異心呢?

如今秦瑱被逼到這一步,可見真的是已經對曹操死心了。

想到此處,曹昂只得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泣聲道:

“先生即是執意要去,弟子自當相隨,求先生帶弟子一路,也好侍奉先生左右。”

“傻小子,我算什麼先生!”

秦瑱見狀,上前扶起了曹昂道:

“你我相差不過四歲,我歷來把你當做兄弟,豈能行此大禮?”

“更何況你是曹公長子,豈可隨我而去?”

“如今要破此局,還需你留在此地,至於成與不成,且看天命!”

“即是你不欲前去叫于禁,我這裡有三條應對之策,你且依計行事,或可保曹公無恙!”

說著,他回身來到了案前,提筆洋洋灑灑寫下了三條對策。

“這三條對策,你務必謹記,今我將掛印而去,你不得讓外人知曉!”

“若你敢四處宣揚,那你我無論師徒之情,還是兄弟之誼,都將止於今日!”

看著秦瑱遞過來的布帛,曹昂一時已是淚眼朦朧。

心中感動,無以復加。

秦瑱對他曹家當真仁至義盡了。

即便曹操如此冷落,可臨行之前,秦瑱依舊在盡心盡力的獻策。

相較來說,現在曹操尚在營帳之中沉迷女色。

換做誰來,誰心理不委屈?

念及此處,曹昂心中悲痛,伏地再拜道:

“是我曹氏對不住先生,昂為人子,不應責父,只能以此禮,還敬先生,還望先生見諒!”

“若有朝一日,昂若掌權,必迎先生歸來,再敘師徒之情!”

“好,好,好啊!”

秦瑱見狀,一時也是有些傷感的一笑,再度扶起曹昂道:

“子脩休要做小女兒態!”

“今日離去,來日未必沒有再見之時!”

“待來日相見,你我一醉方休便是!”

“是極是極!真有那日,昂必尋得先生一醉方休!”

曹昂強自擠出了一抹笑容,隨之又問道:

“但不知先生何時啟程?往何路去?”

“待昂整備兵馬,送先生一程罷!”

秦瑱再度搖了搖頭道:

“無需如此,公子萬金之軀,若是大張旗鼓,必引得張繡警戒!”

“我自備幾匹快馬,即刻啟程,帶上隨從,便往許昌自去即可!”

聽著秦瑱馬上就要走,曹昂心中又是一痛,忙道:

“此去許昌,亦有數百里之遙,途中賊亂甚多,待弟子備些親衛糧草,安排人手護送如何?”

秦瑱笑著回身背上了行裝:

“休要再言,我有元直護送,些許賊亂,不必煩憂!”

“子脩莫非忘了,我早已言說,不可張揚,還帶什麼親衛?”

可曹昂一聽這話,便是一驚道:

“元直竟也要隨先生而去?”

元直,自然不是名字。

在東漢末年,有兩個名人字元直。

一個是荊州天才周不疑。

另一個,則是潁川遊俠徐福,而現在已經改名的徐庶。

說起秦瑱與徐庶的相識,也是巧合。

因是多年前徐庶犯事,隱姓埋名逃往,正好遇到了前去投靠曹操的秦瑱。

兩人就此結成好友,在秦瑱的勸解之下,徐庶棄武從文,跟從秦瑱學習,二人年齡相仿,亦師亦友。

只不過相較於秦瑱來說,徐庶並未出仕,一直都在秦瑱身邊充作佐吏。

曹昂作為秦瑱的弟子,自然知道徐庶此人亦有大才。

雖然比不上秦瑱,卻也是少有的人才!

如今聽著徐庶也要離去,曹昂心中已是越發悲涼。

看著曹昂模樣,秦瑱搖了搖頭道:

“元直早就欲去了,若非我苦苦相勸,決計留不到今日!”

“如今我去,他如何肯留?”

二人正說話間,只見一青年文士行入營帳,對著秦瑱便是一拱手道:

“軍師,馬匹已經備好,我等可以出發了!”

來人正是徐庶,束髮短鬚,揹負長劍,一身勁裝。

見徐庶已至,秦瑱便拍了拍曹昂的肩膀道:

“瑱去也,公子務必小心!”

說著,他便將印信懸於案上,朝著營外行去。

曹昂站在原地,看著秦瑱掛印而去,已是淚流滿面,泣聲不止。

如此奇才,他父親竟不能用,著實為一憾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