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掌櫃生於這裡,他的妻子生於這裡,他的孩子剩餘這裡。他的每一份記憶全部都屬於這裡。

就想著小墳包離了萬疊山很遠,卻還是能依稀辨認得山的輪廓。

偶有夢迴還是會回到這裡,他逃不掉。

“平兒他娘,我想把這點手藝留給咱們太平村。”

“那孩子雖然冒失了點,懶了點,嘴巴碎了點,但心眼不壞。”

“他也老大不小了,也該成家了。平兒他娘,你說是吧。”

“再等等,等些日子我就搬過來住。陪你們每天聊聊天。”

“......”

萬疊山脈中南北劍宗已經部署完畢,只等這一場史無前例的大伏殺。至於一些漏網之魚,潘抔已經清理了個乾淨。

隨意的來到仙風道骨的老人身側,瘦黑的高灝開了口。

“那老不死難得提了個這麼靠譜的主意。這一戰之後誰一誰二自然有了公論。丁老頭,不如我們再添些彩頭如何?你輸了就把你那邊那個姓邱的女娃娃過到我門下,我輸了底下嫡傳任你挑怎麼樣?”

仙風道骨的老人正是北劍宗宗主丁世白。

丁世白似乎不願與這無賴多費口舌,扭頭就回了北劍宗駐地之處。

“慫包一個。”

高灝望著丁世白離去的背影嘲諷。

又過了兩日,高灝有種預感,那些東西越來越近了。

但這一邊卻是狀況頻發。為公平起見,兩宗駐紮之地相聚較近。這兩日來大小衝突鬥毆屢禁不止。

不知是大戰在即的焦躁,還是這萬疊山怪異所致。下手也是沒有輕重,已經有不少弟子受了傷。

這樣的情況如若繼續下去,也不知到時候還能留存多少戰力。

搞好緊蹙眉頭,一場惡戰在即這件事必須馬上解決不能拖下去。

這兩日,他也是心神不寧沒辦法靜下心來考慮事情,情況似乎正朝著詭異的方向發展。

此戰若是有失,對萬千黎民百姓將是滅頂之災。

那時這崹陽大陸再無南北劍宗只有千古罪人,爭個一二再沒有任何意義。

“得去找那老傢伙談談,看看他修的是說什麼氧氣功夫。這都這樣了還能足不出戶的成天窩在帳篷裡。”

高灝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既然決定要見就叫上師弟盧真找上了丁世白的住處。

帳前讓弟子通稟一聲,不久對方便將他們請了進去。

“請。”

待到二人入座,丁世白吩咐道

“看茶。”

“丁老頭,什麼時候做起了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了?”

見丁世白別說相迎,就連個起身都沒有。高灝狠狠地譏諷了一句。

要說兩人雖然不對付,但同為上十宗宗主基本的表面禮儀可是不曾缺斤少兩過。這點氣度還是必要的。

再加上這幾日這丁世白那副不問世事的模樣,雙方衝突都是由他來出面調解。

有幾次要不是心裡那可大局為重的大義壓著,他真想擼起袖子一拳頭咋過去。

見識了這丁世白的態度,高灝更是越想越氣。一把奪過茶碗,也會不顧滾燙仰頭一飲而盡。

就在剎那之間,高灝心中一凜。

一點寒芒自遞茶弟子的腹腔透體而出,徑直刺入自己的胸膛。

高灝依靠本能勉強比過了要害。低頭看著刺入胸腔的利刃,高灝扔保持著手握茶碗的姿勢。

劍氣傾瀉入體的劇痛也沒辦法喚醒此刻一團漿糊的腦袋。

丁世白叛變投敵了?這是什麼鬼扯的笑話。

那幫灰厄許諾了什麼好處才能讓堂堂上十宗宗主勾結異類造自己的反?要知道上十宗和元老會就是這崹陽大陸最高的掌權人。

是什麼樣的條件讓他不惜背棄劍宗之爭,以卑鄙下流的手段致他這個做夢都想折服的對手於死地。

“師兄!”

盧真焦急地呼喊終於讓高灝認清了現實。

眼見北劍宗丁世白要再刺一劍,高灝的師弟盧真飛起一圈砸了過去。

兇狠的拳罡直奔面門而來,丁世白一劍橫掃,雪瀑般的白色劍氣淹沒拳罡將他掀飛了出去。

營帳也在這一擊中化為飛灰。

周遭弟子們也對眼前的情形茫然不知所措。

巨大的劍匣懸停於高灝身後。手捂汩汩流血的胸口,高灝死盯著丁世白抓緊調息混亂的氣府。

北劍宗並未再向高灝出劍,抽身後退。竟是一個俯衝殺入了南劍宗駐紮之地。

“該死!”

腥紅的霧氣自地底蒸騰而起,高灝知曉這霧氣的詭異卻無暇顧及。他必須首先阻止丁世白。

“保護宗主!”

北劍宗人群中不知是誰喊出了這麼一句。

北劍宗弟子赤著雙目瘋狂的撲向高灝,更有一批追隨者丁世白殺入了南劍宗駐地。

“退開!”

“退開!”

一聲聲暴喝未能阻止北劍宗弟子攔阻他的決心。反倒激起了悍不畏死的鬥志和兇戾。

一時各色劍氣炸裂,喊殺聲,哀鳴聲,質問聲,喝罵聲震天動地。

高灝一眼掃過處處慘狀如墜冰窟,擊退一波又一波北劍宗弟子後再難留手。

他知道一切都完了。

一口口腥紅霧氣吸入,高灝只覺得一股無匹戾氣直衝腦海。一步踏出一掌狠狠拍在攔阻他的北劍宗弟子身上。

血霧自口中噴塗而出,這不知名的弟子倒飛數十丈之遠不知死活。

暴戾之氣流淌全身,這霧氣京能滲透真氣鑽入體內。冰冷的劍意流轉壓制住了這個戾氣。

“所有人聽著,這霧氣有詭異。用劍意鎮住心神遠遁紅霧之外方能活命。你我兩宗並非生死之敵,這是我們中了埋伏。”

高灝還待繼續說下去,卻見四周弟子已然是渾身被戾氣侵蝕根本不進人言。

悲鳴一聲,青虹劍氣破出劍匣衝破雲霄。

一柄古老的百丈巨劍倒懸於頂,無數飛劍自巨劍解體而出衝入人群。被劍氣翻攪,粘稠的腥紅血霧不斷被捲起,猶如沸騰的學海再難分辨四周景物。

聚樂鎮又叫聚樂集,是大洵國西部最西一個大型城鎮。

雖然規模不小,但地處荒涼以西只有萬疊山,又不與他國接壤不存在邊境紛爭。因此少有被千里之外的廟堂裡所提及。僅僅在商賈間小有名氣。

這裡是洵國西部最後的補給點。不僅物資齊全,價錢也算得上公道。

其實及時稍貴一些,西行之人也會選擇在此地休整補給,畢竟若是錯過這裡便是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荒蕪。

這裡口音各異魚龍混雜,沒人在意別人的過去。只要還是個端碗吃飯的那就是生意。

通往聚樂鎮的官道附近的小溪澗,潺潺溪水流淌之間灰袍男子蹲伏在石頭上,照出他那張毛臉和蓬垢的長髮。

將整個腦袋探入溪水中洗漱一番,漢子從石鞘中抽出把鏽蝕斑斑的長刀握著刀背颳起了鬍鬚。

也不知道是刀刃太頓還是手藝不行,再大漢滿意的沖洗長刀之後臉上滿是沒刮乾淨的胡茬。

有些隨意的將溼漉漉的捲髮束在腦後,他又將石鞘刀背了回去。

倏然,漢子豎耳聆聽皺緊眉頭。

“哪方的勢力如此大膽,敢在管道上肆無忌憚的動手。”

以強烈的靈氣波動來判斷動手之人修為不低。

幾個閃身漢子出現在了打鬥地點。

一個滿身血汙的身影倒飛而出,樣躺在地上看不清樣貌。青面獠牙面具的五名男子圍在四周。

其中一人舉刀砍向地上之人的頭顱,這些人沒有因突然現身的胡茬漢子而有半分遲疑。

胡茬漢子握住石鞘刀刀柄一甩,石鞘嗖的一下飛了出去重重砸在揮刀之人的手腕上。

青面獠牙面具的四人慾要阻攔,仍是俱皆遲了一步。

長刀脫手掉落揚起了一片塵土。

胡茬漢子衝入五人之間一腳踢開丟了兵器的男子,刀背一揮逼退了四人。

手腕受傷的男子飛身撿起脫落的面具,見胡茬漢子沒有看過來才鬆了一口氣。

五人打量了一眼這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又看了眼地上的血人相互對視一眼。

其中一人嘶聲道

“活不成了,撤!”

胡茬漢子放任他們離去未去攔阻。

等了好一會兒才轉身檢查“血人”傷勢。

全身上下處處是利刃切割造成的傷口。光是正面深可見骨的就有多達十二處,其中多半足以致命。

現在還能吊著口氣都不得不佩服此人的頑強。

胡茬男子從懷中摸出小瓷瓶,倒出三顆丹藥喂男子服下。

不久男子睜開了眼。

他先是渾身緊繃,再又是釋然。猶豫掙扎了幾下吐出了驚人話語。

“是道遙山的佴翮佴師兄嗎?請你救救我南劍宗。”

太平藥鋪,柳掌櫃剛出趟遠門回來。整理著妖精和手札上的內筒,儘量將上面的註解備註的通俗易懂。

不知怎麼的今日他總有些心神不寧。

這幾天店夥計總是往山上跑他是知道的,顯然還是沒有死心。

柳掌櫃也由著他,佯裝不知道。

有些事情別人再怎麼勸也沒用,到最後只能靠自己眼見為實。

“嘭”

一道人影先是撞在門上,接著又是跌跌撞撞的跑了進來。

柳掌櫃張嘴就要開罵,突然間那道人影狠狠摔倒在了地上。

柳掌櫃見店夥計狼狽的倒在地上,擔憂的詢問

“怎麼了這是?出了什麼事?”

柳掌櫃起身上前去攙扶,店夥計也不答話只顧埋頭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柳掌櫃正要用力扶他起來,忽然眼前寒芒一閃而過,一股腥甜之氣自喉頭噴湧而出。鮮紅的血液噴濺染紅了店夥計扭曲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