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就送到這兒吧。”

下了車,姜珥道,“你回去的路上小心點。”

傅聽寒跟著下車,“我看著你進門再走。”

“別,就這幾步路,”姜珥從他手上拿過自己的包,“沒必要哈。”

傅聽寒不動。

“人家司機師傅還等著呢。”她催促。

傅聽寒直直地看著她,眼裡閃過一點兒委屈,低聲道:

“知道了。”

姜珥嘆口氣,左右看了看,張開雙臂飛快抱住他,“這樣總行了吧?”

傅聽寒嘴角霎時揚起,“行了。”

“行了就趕緊走。”姜珥一把將他塞回車裡,“這麼晚了,要是讓姜珏看見你,指定又要問東問西,快走快走。”

傅聽寒降下車窗,對她晃了晃手機:

“到家給我發訊息。”

“Ok。”姜珥往後撤了一步,對司機師傅道,“可以走了。”

司機師傅爽朗一笑:“好嘞。”

計程車穩穩起步,很快消失在道路盡頭。

姜珥哼著歌兒轉身,帶了點跳起來的衝動走進小區。

沒走幾步,前面的萬年青樹叢後轉出一個人。

姜珥腳步一頓,口中哼著的歌兒也停了。

月色如霜,折射在少年的眸底,反映出一點寒星似的光。

他推推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一步步向姜珥靠近,微笑著問道:

“珥珥,怎麼這麼晚才回家?”

姜珥禁不住往後退了一步,捏緊手中的手機。

見狀,宋妄表情微變,剛才那點兒笑意蕩然無存,嗓音沉下去:

“現在你連一句話都不願和我說了嗎?剛剛面對傅聽寒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的。”

姜珥冷笑一聲:“我愛和誰說話就和誰說話,你管不著。”

宋妄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嗓音輕而緩:

“你知不知道,我嫉妒傅聽寒嫉妒得快要發瘋。”

他尾調危險的上揚:

“為什麼,你為什麼一點機會都不願給我?我哪一點比他差了?”

姜珥狠狠甩開他,“我為什麼要給你機會?你以為你是誰?”

宋妄被她厭惡的眼神刺傷,用力握住她的肩頭:

“我喜歡你啊,姜珥,我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

姜珥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

宋妄眼尾微紅:“珥珥,你能不能試著喜歡我一次?一次就好。”

姜珥嗤了一聲:

“你為什麼會以為,我能喜歡上一個欺負我的人?我難道有什麼受虐傾向嗎?”

宋妄臉色驀地發白,“我沒有……”

“對,你是沒有。”姜珥扯了扯嘴角,“可你讓別人這麼做了。”

“你讓所有人無視我、孤立我、排擠我,冷眼看著我痛,看著我哭,看著我彷徨無措,然後再裝成一個救世主出現在我面前,對我伸出手,說要救我。”

她眼中帶淚,指了指自己,“我多感激你啊,宋妄。”

宋妄搖頭,欲要為自己辯解,“不是這樣的,我只是……”

“你只是轉著圈的耍著我玩兒。”姜珥道。

宋妄頭一點點低了下去,“可姜珥,我是真的,很喜歡,很喜歡你。”

“你說你喜歡我?”姜珥像是聽見什麼笑話,“什麼喜歡?見到好玩的玩具那種嗎?又或者是一隻寵物?”

她的語氣陡然冷了下去:

“你真是,讓人噁心。”

宋妄按在她肩上的手徹底滑落。

“那傅聽寒呢?!”姜珥將要轉身的那一刻,他突然問道。

姜珥面無表情。

宋妄抬起臉,雙眼猩紅,唇邊揚起一道譏誚的弧度:

“我都調查清楚了,他只是一個低賤的私生子,他媽還是個不知廉恥的情婦,從你轉學過去他就一直在暗中窺視你,後來接近你也只不過是因為你家的錢想要利用你而已,姜珥,被這樣的人喜歡,你就不噁心了嗎?”

姜珥安靜聽完,神情毫無波動,淡聲道:

“別拿你和他比,你不配。”

宋妄臉色瞬間鐵青。

“在我眼裡,他比你好一萬倍,不,無數倍。”

說完這句,姜珥轉身就走。

月華如霜,無聲灑在少年肩頭,寒氣直直沁入肺腑,幾乎將呼吸也一併凍結。

他背挺得筆直,臉上什麼表情也沒有。

過了很久,又好像只是過了一會兒,他慢慢取下鼻樑上的眼鏡,屈指擦了擦眼尾。

指尖一片溼潤,風一吹,徹骨的冷。

他凝了一會兒那滴水珠,眸中忽然閃過幾分戾氣,狠狠將眼鏡擲到地上。

“啪——!”

精緻的金絲邊眼鏡裂做兩半,鏡片四分五裂。

口袋中有什麼東西隨著他的動作一併跌落。

那是一個巴掌大的禮盒。

裡面裝著的,是原本在之前回國時便滿心歡喜要送出去,卻因為種種原因沒能如願的禮物。

宋妄低頭看了幾秒,慢慢蹲下身,撿起它。

盒子是白色絲絨材質,觸手生溫,上面纏著淺綠色的絲帶,下面掛著一張米色小卡片。

卡片上只有三個字——

【致-姜珥】

宋妄指尖一點點拂過那個姓名,解開絲帶,揭開蓋子。

裡面赫然是一隻安東尼斯蝴蝶標本,雙翼在月光下有著夢幻般的藍色細閃。

這個世界如此的荒誕,有些動物明明已經死去了不知多久,卻在被掏空身體後,依舊能維持這樣驚心動魄的美麗。

在展覽會上見到它的第一面,宋妄就想了姜珥。

他想,他的珥珥也是如此的美麗,脆弱,纖細,需要人時時小心呵護,萬般照顧。

所以,他買下了它。

他懷揣著壓抑的、隱秘的情愫,帶著它遠渡重洋,不遠萬里的回到這裡,想要把它交到那個叫姜珥的少女手上。

可現在,姜珥不要他了。

他的蝴蝶要飛走了。

“那怎麼行。”

宋妄一點點碾碎蝴蝶纖薄脆弱的雙翅,垂眸凝著掌心藍色鱗粉,嘴角一點點彎起,嗓音含笑:

“那當然不行。”

屬於他的東西,他絕不會讓給任何人。

絕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