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列公子上前,站成一排。

齊韞扶了扶有些歪斜的冠冕,垂落的珠旒正好擋住了她左頰上的疤痕,使得其整個人,有種慵懶的豔色,又給人以不可侵犯的威嚴之感。

天生的上位者。

君威與豔色相諧,倒真有些女帝的風姿了。

她斜倚在高座之上,淡淡掃了一眼面前個個如青蔥般的美少年,沒發現感興趣的,便揮了揮袖。

“賞。”

每人都得到了一枝開得正盛的扶桑。

賜花,不留。

“第二列,上前。”

聞言,姬染月斂去眸光裡幽微的忐忑之意,眼角餘光只能暼見一抹遠去的玄色袍角。

也不知道咱政哥能不能被選上。

感覺齊韞的喜好,是偏向洛玦歌那款的,纖瘦暗黑乖戾美少年。

政哥……跟纖細貌似不太搭邊,不過暗黑威戾的氣質,還是挺相似的。

“你,抬起頭來。”

憑著身高優勢,嬴政站在無垠的雪地之上,墨色與雪色交相映襯,確實一下子讓旁邊諸位公子,皆黯然失色。

齊韞一眼便注意到了他,微微直了直身體,細細打量了一番。

身材不錯,寬肩窄腰,脊背挺拔,關鍵是——臀部曲線挺翹的。

嬴政:“……”

不行,他得忍住。

由於參選前也考慮過是否會撞上洛玦歌的問題,所以姬染月也替他進行了一番外貌上的修飾,眉修細了,臉部鋒銳的線條更是柔和了許多,少了幾分威儀,多了幾分俊美。

但在嬴政的審美中——貌若美婦,並不是一個褒讚的形容詞。

不過也正因此,洛玦歌並未認出來,他便是曾經有過一兩面之緣的,姬政。

“你叫什麼名字,讀過什麼書,可有什麼特長?”

雖然心中告訴自己這些都是必經的流程,但嬴政的眸光還在瞬間是有一絲的扭曲。

“嬴渠,沒讀過書,特長……沒有。”

眾人只見那青年抿緊著唇,再不置一語。

心中暗道可惜,這男子長得如此俊美,可惜腦子有點毛病,是個實打實的木頭美人,無趣得很!

但誰也沒想到,齊韞就喜歡性子野的,“嬴渠,不錯,你且留下吧。”

“不知王上要給嬴公子封個什麼身份?”一旁內侍忙問詢道。

“就封個貴君吧。”

第一眼看此人,就覺得貴氣逼人。

“嬴貴君,來,還請您往這邊走,先候著一會兒,直至大選結束。”

作為第一位被齊王選中的公子,嬴政一個走動,就收穫了無數或好奇或豔羨或嫉恨的目光。

咱始皇陛下啥時候經歷過這陣仗啊,就像市場攤子上供人挑選的大白菜似的,任由旁人評頭品足。

這絕對將成為他這一世,無法抹去的黑歷史!

念及此,嬴政的面色愈發冰寒,嚇得一旁的內侍,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第三列,上前。”

不過姬染月並未注意到嬴政此刻差點原地裂開的低沉心緒,因為,輪到她了。

她心中長舒一口氣,跟隨著隊伍緩緩上前,站定,斂目,一套動作下來,竟莫名有種行雲流水般的韻律感。

其實關鍵還是看臉。

她對這一次易容後的臉,還是很滿意的。

參照了她先前某個世界裡的一個評選——最吸引女性的男性面容長什麼樣?

其中投票過億,排在亞洲面孔區第一的,正是那個世界裡的一位頂級男星。

她照著記憶中的那張面容,給自己進行偽裝,順便融入了更加東方、具有古典韻味的五官。

沒錯,她拿得就是第一眼驚豔,第二眼更驚豔萬人迷劇本,她就不相信,齊韞對著這樣一張臉,不會生出佔有的心思。

“你,上前幾步。”齊韞斟了一杯酒,往口中傾盡,她仰頭灌至一半,餘光正見一抹硃紅豔豔,如雪中寒梅,叫人挪不開視線。

可惜少年低垂著頭,容色未顯,她頓覺口中的酒,無甚滋味。

要叫人湊近一些,才能窺見這其間風姿。

齊韞從未委屈過自己,心裡想什麼,嘴上也就自然而然地說了出來。

姬染月頭卻垂得更低了,叫人只能看見一個圓圓的後腦勺,但不會叫人覺得瑟縮,反倒可憐可愛,毛絨絨的,想好好把玩一二,她默默上前了半步。

充分把齊韞的好奇心勾了起來。

猶抱琵琶半遮面,最是撓人。

“再走近些,到寡人面前來!”齊韞已是微醺,她拂袖,拍了拍身旁冰涼的坐席。

“這——”

怕是於禮不合。

齊韞身旁的內侍總管正要提醒,卻被身後一臉機靈相的小太監扯了扯背後的腰封,“乾爹,相國都還未說話呢……”

咱可別做這出頭鳥。

王上難得開懷,何必掃興?

洛玦歌壓根沒將注意力放在齊韞身上,而是在思索著一些要事。

他的暗探於前幾日在北齊草原上,發現了疑似齊暄之人,但派人追殺而過,不僅沒能成功,還失了齊暄的蹤跡。

而且昨夜他還收到一封姬辭月派人送來的密函,言張良已中三日銷之毒,但藥性有異,因此,姬染月已帶張良出發前往北齊尋求解藥,讓他務必警惕,如有機會,悉數誅之,切莫心軟,重蹈覆轍。

呵,還用得著姬辭月提醒麼?

心軟?他連心都沒有了,談何柔軟?

齊暄已在齊國,且先前與姬染月同行而來……如果他是齊暄,歸齊第一個想殺的,就是齊韞。

齊暄一定會來王宮,那麼,姬染月一行人,此刻會不會也在王宮呢?

要想混入王宮,今日大選,諸事蕪雜,再合適不過,那麼——

他們會不會就藏在今日前來參加大選的公子當中?!

洛玦歌的視線驟然沉銳,正想往御園之中的眾多公子掃去時,卻聽見齊韞的忽然揚起的一聲,“相國!”

他強行扭轉視線,落在了高座之上,卻見齊韞已半俯下身,鉗住了那位少年郎的下頜,卻並不是向上仰抬,反而一個扭轉,令其側擰,正對上他瞥去的目光。

四目相對,他沉涼如死水,那少年卻是懵懂,極富生氣,讓他想起了幼年養的一隻雀鳥。

臥槽!其實這麼毫無預兆地撞上洛玦歌的目光,姬染月的心都快懸到嗓子眼了,好在她演技高超,一秒切換狀態。

齊韞這人,這麼不按常理出牌的麼?

她想幹什麼?

女人乾燥的,甚至帶點粗礪的指腹,緩緩撫上了少年嬌嫩的面容,但她的視線,卻是直勾勾盯著洛玦歌的,“不知相國大人以為,此子容色,可是冠絕齊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