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

反正他未必能活到那個時候,應承不應承,又有什麼分別呢?

總不能叫她,太傷懷。

為了他這種懦夫傷懷,不值得。

洛絃歌再度昏沉沉地睡去。

夢裡,樓臺高鎖,簾幕低垂,昏黃的燈燭夜夜不滅,墨色的蓮花四季不敗。

他攬過疲倦之至的女帝,低低喁語。

*

姬染月邁出內室時,神色已是一派平靜,望向桌案一側端坐著的贏政與張良,開口道:“夜已深,你們也快回去吧。”

“至於白起被捕一事,明日再議。”

話落,兩人卻並沒有依言起身。

姬染月扯了扯嘴角,似譏似悲,“放心,我不會毀了這個世界的。”

至少,在沒有確保,徹底的自由之前,她不會。

少女不再管兩人反應如何,率先邁步,出了宮殿。

風雪那樣大,似要將她纖瘦的身影,吞噬個乾淨。

幸好,胤國今年的春日,來得格外早。

二月底,宮牆角的桃枝就結了苞,怯生生的,卻自有一分嬌豔的風情。

這麼多天來,依舊沒有白起的音訊,但或許,沒有訊息就是最好的訊息。

畢竟,屬於白起的卡牌依舊完好如初。

眾人安了心,便忙著平穩燕、胤二地的政局、為兩處合為一國做準備。

反倒是當慣了甩手掌櫃的姬染月,如今愈發閒了起來,每天睜開眼第一件事,就是看一看白起的卡牌,是否完好無損,然後洗漱、用膳、定時去洛絃歌所在的宮殿打卡,開啟陪聊模式。

但大部分時間,都是她在說,洛絃歌斷斷續續地聽著。

“殿外桃花開了?”這是一個多月來,他第一次主動開口問好。

少女穿了一襲藕粉色春衫,手持幾枝桃花,款款步入室內,攜來滿身桃香,叫人忍不出生幾分,對春光的貪戀來。

他已腐朽如枯木,她卻明媚似春生。

真好啊!

姬染月假裝沒看見他微動的眸光,將桃枝插入案几旁的瓷瓶中,姿態閒適。

“咳咳,今天我該給你講什麼故事了,我想想——”

“就來個《海的女兒》的故事吧。”

“在浩瀚的大海深處,有六位美麗的人魚公主……”

雖不知“美人魚”為何物,但洛絃歌沉默著,隱晦地望著那截桃枝,沒開口,似是在安靜傾聽。

當他聽到,小美人魚放棄了海底自由自在的生活、三百年的生命,把美妙的歌喉丟棄在巫婆手裡,忍受著把魚尾變成人腿後所帶來的巨大痛苦,也要追尋著她心愛的王子時,洛絃歌終於開了口。

他定定凝視著那截桃枝,眸光沉邃,“殿外春光定是極好,公主能帶我去瞧瞧麼?”

“當然。”

她努力了這麼多天,不就為了這句麼。

庭院深深,楊柳堆煙,粉桃初綻,確實是難得的春日。

只可惜——

“公主,你知道麼?其實陛下很討厭桃花,嫌它輕浮嬌豔,只能隨流水零落而去,失之風骨,咳咳咳!”

他突然急促地咳嗽了起來。

姬染月正要幫他順順氣之際,洛絃歌驀然握住了她的手腕,觸及便是刺骨的寒涼,一時竟比較不出,哪個更冷些。

“只有公主記得,我愛惜桃花飄零,不忍亂紅紛飛,咳咳咳——”

深色的眼罩被血漬浸染,啪嗒一聲,血珠墜入她蒼白的腕骨間,令人刺眼的紅。

“你的眼睛?!”她瞳孔緊縮,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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