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寫著寫著作業,轉眼間就放學了。

“你什麼時候走?”穆楓逸把頭扭了過來看著盛繁錦。

“嗯…,現在吧!反正作業也寫完了。”盛繁錦想了一下。

“穆哥,你走嗎?”李承哲從座位上喊過來。

“你們先走吧,我去送盛繁錦。”他把校服褂子穿上,低頭回答。

“行,那我們走了。”李承哲朝馮鞏使了個眼色,拉著他就走。

穆楓逸倚在牆上,看到她收拾好包,一伸手把包拉了過去,順手背在了肩上。

盛繁錦因為始料未及,拉著包的手順著包也被扯了過去,一下子撲到了穆楓逸的懷裡。

她的鼻子碰在了他硬邦邦的胸膛上,鼻端一下子就發紅了。

盛繁錦抬頭瞪了他一眼,腳步往後退了退,用手揉著鼻子,嗔怪道:“你腦子是不是抽風了?”

穆楓逸擺出一副無辜的眼神說,“我這是要起飛呀,那得買多少張彩票才能起這麼風。”

“那你可得小心點,小心彩票壓頭,錢票飛得沒影。”她漫不經心的看了他一眼。

她在前面走,他笑著在後面跟。

而在他們看不到的拐角處,有一個穿著校服的身影轉身向著和他們相反的方向走去。

“用我抱你上車嗎?”在漆黑的黑夜中,穆楓逸垂眸看著她,眸色漸漸晦暗。

她側了下頭,在昏暗的燈光下正好對上男人於黑暗中略顯幽深的視線,她的心臟不自覺的縮了縮,感覺到似有似無的危險。

月亮展示出它獨有的偏愛,把月光灑在了他們身上,透過月光,可以看到她臉上的一抹紅。

“不…用。”

她皺著眉頭踩上車的踏板,手扶著座位,兩眼緊盯著另一側,一用力,雙腿跨開穩坐在車座上。

穆楓逸的目光溫柔似水,直勾勾的凝視著她,眼底濃重的情意似海水般波濤洶湧,看著她一臉得意的眼神,不覺莞爾一笑。

她透過他的眼眸,她看到了一片海,一個寧靜的世界,一個倒影出澄澈的自己。心神一動,眼睛似觸電一樣連忙收回,臉紅的燙人。

穆楓逸走到摩托車前座,長腿一跨。

“坐好。”

他扭過頭,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幾分性感,鼻尖幾乎貼著她的鼻尖,呼吸的熱氣噴灑在她的臉頰上,癢癢的。

穆楓逸轉過去,摩托車發動以後,他左手捏緊離合器掛上一檔,然後右手緩緩加油門。

盛繁錦抱著他的腰,緊貼著他的身體,在寂靜的黑夜中,彼此感受著雙方內心的悸動。

“到了。”清列的聲音響起,在寂靜的夜中顯得尤為突兀。

盛繁錦的思緒被喚醒,她扶著他的肩慢慢從車上下來。

“你路上小心,…到家給我發個資訊。”脆生生的聲音囑託著他,像極了家中的小娘子擔心外出夫君的模樣。

他的嘴角輕輕上揚,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好的,圓圓。”

空氣中瀰漫著似有似無的曖昧,盛繁錦小臉一紅,進門把屋一關,就跑走了。

穆楓逸開著摩托車,風馳電掣的速度,劃過耳邊的風呼呼作響。

他來到一個華麗的住宅面前,精美的磚石牆裙、氣派的落地玻璃窗和別緻的屋頂簷口無一不彰顯著建築師的匠心獨運。周圍綠樹成蔭,花香四溢,充滿了活力和生機,彷彿在訴說著主人的故事。

他邁開沉重的腳步,推開寬厚的門。他意象中的黑暗沒有出現,反而被刺眼的光亮代替。

庭堂的沙發上正襟危坐著頭髮斑白的老人,皺紋佈滿了臉,那雙深邃的眼眸,彷彿能穿越時光,讓人感受到歲月的沉澱。他手中拿著一根柺杖,看起來已經有七十多歲了。

對面坐著穿著西裝的男人,雙手放在膝蓋上,頭微微垂下。

“…爺爺”穆楓逸看著那位老人,聲音有些沙啞。

老人扭過頭看向自己的孫子,嚴肅的臉突然慈和下來。

“你眼中還有我這個爺爺?這麼多天不回來,我還以為你已經忘了我這個老頭子了。”老人將拄拐狠狠的在地上敲了兩下。

因為情緒過於激動,止不住的咳嗽。

“爺爺!”

“爸!”

穆楓逸和那個男人齊聲喊道,兩人連忙跑到老人面前,給老人拍了拍背,幫他舒緩著氣。

“爺爺,…我錯了。您別生氣,彆氣壞了您的身子。”穆楓逸跪在老人面前,低著頭。

老人撫摸著他的頭,眼眶微微溼潤,這是他最疼愛的孫子啊!

小時候一放學就撲在爺爺的懷裡,一口一口的叫著“爺爺”,而如今…。

“唉!你們父子兩個什麼時候是個頭啊,都說血肉相連,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

老人又咳嗽了兩聲,“你們倒好,見了面跟見了仇人似的,這麼多年了,還不能到頭嗎?”

穆楓逸跪著默不作聲,男人也不說話。

老人無奈的嘆了口氣。

他抬頭對著男人說:“你回去休息吧!”

然後轉過頭看向穆楓逸,“你跟我過來。”

老人拄起柺杖,穆楓逸連忙起身,兩個人攙扶著老人站起來。

老人朝著樓層上的房間走過去。

男人鬆開手,穆楓逸注視著爺爺的腳步,仔細的攙扶著爺爺上了樓。

走進房間,老人坐下來,開啟燈。穆楓逸在老人的旁邊站著。

“你啊,什麼都好,就是這個倔脾氣像極了你爸。當年在你上小學那年,你爸剛從你媽墓地回來,喝醉了酒,朝著你大罵,打了你,我知道你還在因為那件事憎恨他。可他終究還是你的父親啊!”

“那件事都是爺爺的不好,如果當時我在家裡看著你,你也不會那麼小就經受那樣的苦。”

“我身子骨不好,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去見你奶奶了,這麼多年,我唯一掛心的就是你。”老人聲音蒼老低沉,語氣中溢位的是思念和悲涼。

“…爺爺,您可以長命百歲。我也從來沒有怪過您。”穆楓逸看著爺爺,淚水模糊了他的雙眼。

老人用粗糙的雙手拍了拍孫子的手,他把他從小養到大,又怎麼可能不知道自己孫子執拗的性格,“唉,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

穆楓逸停了一會,走出爺爺的房間,進了自己的臥室,開啟房間的燈。

他拿出手機,點開微信中魚頭像的聯絡人。

穆楓逸:我到家了因為一些事發資訊耽擱了一下

盛繁錦:沒事,到家就好,你好好休息吧!

盛繁錦:晚安。

穆楓逸:晚安

穆楓逸躺在床上,想到那年的事。

“都是你,要不是你,寧寧怎麼會死,她怎麼會因為難產而亡。”

他的父親一身酒氣,對著他扇了一巴掌,朝著他大喊。

那時候的他才六歲,他滿心歡喜的等待著父親回家,沒想到卻換來了父親的一巴掌。

因為承受不住這麼大的力氣,頭磕在桌角上,疼的他一陣眩暈感。

他的父親提著他的衣領,把他扔在了一個黑屋裡。地面上的冰冷刺激著他的全身,他感受著頭上有股液體順著他的額頭緩緩流下。

他蜷縮在屋子裡的一個角落,一會兒感覺全身被螞蟻爬過,它們啃食著他的身體,承受著刺骨錐心的疼痛。

一會兒他落又在了遙不可及的深海里,他瘋狂的掙扎,卻越落越深。

他拼了命的往上游,可海下好像有一隻無形的手拉著他,想讓他溺死於深海里。他只能絕望的抬起頭仰視著離他越來越遠的光芒,最終陷入一片黑暗。

每年的一月五號是他的生日,也是母親的忌日。

小時候他一直不懂,為什麼別人家的父母可以接送他們上下學,可以給他們舉高高,給他們開家長會,在他們考試好的時候可以給他們獎勵,會給他們過生日。

可是連讓爸爸對著他笑一下對他來說都是一種奢侈,哪怕他拿著滿分的試卷開心的舉在他爸爸的臉上,他的爸爸也只會看一眼就離開了。

更不會給他開開心心的過個生日。

在他的記憶力,他的父親從來都沒有陪過他。

他所有的愛都是爺爺給他的。他從來沒有感受過父愛和母愛。

他曾經問爺爺:“母親去哪裡了,他是不是不愛楓逸啊?”

爺爺摟著他對他說:“你媽媽啊,她去了很遠的地方,只不過沒辦法回來,但是她很愛楓逸。”

“你知道你為什麼叫穆楓逸嗎?”

“為什麼啊?”

“在楓逸的秋天,落葉紛飛,鋪就了一條金黃色的道路,引領我們走向美好的未來。是平安喜樂,是不受拘束。這是你媽媽對你美好的祝願。”

直到那天,他才知道,他的母親在生他的時候難產而死。她去的遙遠的地方叫做…天堂。

他的父親更不會像別人的父親那樣愛他,因為在他的父親眼裡,他就是殺害自己母親的殺人兇手。

那天他躺在冰冷的地上,直到白天被爺爺發現帶到了醫院。

整整三天,他高燒不退,他的父親對他不聞不問。

從此他得了幽閉恐懼症,在密閉空間裡一定要有燈。

真正不受拘束的人反而無情無義,他這輩子怕也都成為不了這樣的人。

一月五號是冬季最冷的日子,冰封住的不僅是自然萬物,還有一顆純真的心。

別人都說:

與其等風來,不如追風去。

可惜風停了,期待也早已落空。

碎銀幾兩比不過人間真情,人間真情不在,那男孩只好單槍匹馬獨守那人間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