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害她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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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身寒意流轉,一點點圍繞著床榻蔓延開。
裴晏舟哪是會委屈自己的人,他伸出手,避開宋錦茵的傷口,將人摟向面對自己的位置。
看著她裝睡不睜眼,他並未拆穿,只是像同人賭著氣,固執地將她圈住。
鼻尖又有血腥味傳來,逐漸蓋過了他身上的膏藥清香。
宋錦茵眉心輕擰了擰又鬆開,就是不願再睜眼。
睡一覺就好了,只是現在,她有點不想看他。
她怕一看見他,心裡的委屈就會打破她表面上的乖巧和溫順,讓她下定決心的隱忍化為質問。
質問他為何一面突然對她如此溫柔,一面又如此小心翼翼地將旁人放在心上。
僵持之下,兩人誰也沒開口,倒是宋錦茵閉久了眼,真靠著他沉沉地睡了過去。
呼吸綿長,小臉被他身上的滾燙熱紅了一片。
裴晏舟見狀,原本還有暗色翻湧的眸底,倒是一點點的靜了下來。
直到天矇矇亮。
宋錦茵只覺得這一覺像是躺進了火堆。
朦朧中旁邊的人似乎起了身,隨意披上外衣去了外間。
有人壓低了聲音在同他說話,斷斷續續,卻是讓宋錦茵緩緩醒了過來。
若是不當值,她倒是極少這麼早醒來。
撐著身子動了動,想從床榻上起身。
衣襟順著胳膊滑落了一些,露出上頭一些微紅的印記,宋錦茵還來不及細看,便聽見外頭人提起了方姨娘的名字。
“地牢裡的人受不住自盡了,屬下已經讓人將屍首處理掉,還有這封剛截下的信件,是方姨娘那頭送出的,裡頭並未提起她自己的事,只是旁敲側擊的問著那位的歸期。”
“她毀了容貌之事,瞞下了?”
“屬下瞧著,確實還沒傳出去,不過那毒厲害的緊,若繼續這般下去,潰爛散開,方姨娘再想瞞,也終歸是紙包不住火。”
裴晏舟輕應了一聲,許是剛醒,聲音還帶著些慵懶。
“她自己要找上閻王,也怪不得旁人,不過若她能狠下心,興許死前還能撈點東西在身上......繼續盯著那處,毒不必下狠了,再等等。”
“是,主子,那這信?”
“替她送出去。”
轉身時進屋時,剛好瞧見在屏風旁費力撐著身子的宋錦茵。
雖隔著晃動的珠簾,裴晏舟還是能瞧見她無措的眼,和臉上因著此事透出的蒼白。
像是驚到了。
他沒有避開她的視線,反倒是看著她勾了勾唇。
他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
上前相扶時,裴晏舟才轉頭看回那個準備出屋的侍衛,隨意的語氣裡夾雜著些許警告:“往後稟報事情,看著點再進來。”
侍衛愣了愣,直到餘光裡映出一抹單薄瘦弱的身影,才慌亂低下頭,請罪離開。
屋內幾處燭火都已經快燃到了尾。
外頭天色昏暗,樹影搖動間,有風呼嘯而過。
宋錦茵覺得有些冷,憶起適才裴晏舟涼薄的語氣,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女子的容貌算得上大事,尤其是在後院伺候的姨娘,就這般被毀了,那她的命,怕是也要到頭了。
“害怕?”
裴晏舟將她抱回床榻上,順勢掀開她的中衣,準備看一看她的傷口。
宋錦茵抬手去攔的動作慢了一些,後背瞬間染上涼意,驚得她打了個冷顫,連帶著整個人也清醒了不少。
她和方姨娘並不相熟,替她憐惜,還因此不滿裴晏舟,著實太不理智。
何況,方姨娘毀容一事發生在這個時候,說起來怕也不會是湊巧。
宋錦茵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想起了那日那個粗使婦人,和曾經遇見方姨娘時,她暗自投來的眼神。
或許,這事同她有關。
正想著,裴晏舟不知從哪尋到了藥,替她一點點地塗了上去。
冰涼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打顫,但她後背的男人卻始終沒有停下動作,也沒有在下手之前多提醒她一句。
“怎麼不說話?不過這點小事,也能讓你如此害怕?”
“奴婢沒有。”
宋錦茵搖了搖頭,雙手攥著底下的褥子,生怕那涼意突然一下又出現在她背上。
“奴婢只是,一時沒反應過來。”
眼前一片白皙。
聽著那聲音裡未睡醒的軟糯,塗藥的指尖逐漸換成了粗糲的指腹,一點點地滑過她的後背。
男人動作漸漸變慢,卻在看見她白著的臉後,又將她的小衣給放了下來。
拿過旁邊的褥子替她蓋好,裴晏舟順勢也躺下。
“她本就是該死的人,讓她多活一些時日已經算得上仁慈,不然你以為,你還能聽見她的訊息?”
“那......方姨娘可是那日指使婆子害我的人?”
“嗯。”
裴晏舟點了點頭,又伸手去捏她的耳垂,神色懶散,“所以你可還要害怕?那日你若被刮花了臉,她可不會替你犯愁。”
宋錦茵瞧著他的臉色抿了抿唇,知曉他此刻在等著她開口道謝,可心裡始終還是堵了一塊,便佯裝不懂,只問著自己想問的話。
“可是奴婢同她並無交集,平日裡連面都難得見上一次,她為何要害奴婢?”
“為何......”
說起此事,裴晏舟不知想到了什麼,眼中閃過晦暗,捏著她耳垂的手也用了些力,避開了她的詢問。
“不管她為何,往後你都老實在我跟前待著,不準到處去轉。”
“可世子也不是整日都在府裡。”
“那就在院裡做你自己的事,府裡府外,你能依靠的,只有我。”
那股熟悉的佔有慾又蟄伏在了裴晏舟幽深的眸底。
一點點的與晦暗為伍,仿若黑雲壓城,若她不點頭,便會有風雨欲來之貌。
許是被他驚到,宋錦茵看著他,烏溜溜的水眸蒙上一層霧氣,又隨著眨眼散開。
那個荷包還落在地上,他卻對著她露出一貫的霸道模樣。
若不是她熟悉他,怕是會以為這樣的跋扈裡頭,裝了什麼樣難言的深情。
“適才下床做什麼?”
瞧不得她這副可憐兮兮的模樣,裴晏舟轉了話頭,只是話音剛落,就見面前的小姑娘伸手指了指木架那頭,濃密的長睫輕垂,語氣淡然平靜。
“想喝水,順帶替世子撿一撿荷包。”
裴晏舟這才停下捏她耳垂的動作,從床榻上起了身。
地上的東西被他掛回了木架,可愛靈動的荷包,同他的外衫格格不入。
宋錦茵只覺得刺眼,挪開視線,強行壓下那荷包的樣子,閉眼沉思。
她不信裴晏舟對方姨娘動手,單純只是為了她。
按著裴晏舟的性子,若方姨娘沒有旁的用處,此刻定是已經跟那幾個婆子一樣閉了眼,哪會繞這麼大個圈子,讓她落一個毀了容貌的局面。
宋錦茵正想得有些頭疼,旁邊有影子壓來,打斷了她的思緒。
“喝水。”
不過倒了杯水的功夫,男人唇角便揚起了幾分笑意,不似適才的隨意,像是真有幾分歡喜在裡頭。
宋錦茵接過茶盞別開頭。
沒想到他看到那個荷包竟能如此高興。
明明之前他還一臉涼薄之意,說著情情愛愛不過是最沒用的東西,如今這變化,倒是快得讓人驚訝。
“再睡一會兒。”
男人放回茶杯,熄了剩餘的燈。
“這幾日我受傷出不得府,得同你一起養傷。”
“那宮宴?”
宋錦茵下意識抬頭詢問出聲,視線與他對上,昏暗之下隱約還能瞧見他深邃的眉眼。
“到時候再看。”
裴晏舟的唇角勾了勾,隨意之下透著無謂。
宋錦茵瞬間瞭然。
本就是走一場給旁人看的戲,要定的人早就心裡有了數,他去不去,除了讓不知情的旁人多了些議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
只是他好像應過許家,那日要親自接人進宮。
宋錦茵沒再開口,安靜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