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直將邀請函遞給了狄思科。

“這什麼啊?”狄思科一頭霧水。

“我們寶萊集團的重要合作伙伴何氏,要為旗下商行舉辦成立七十週年慶典,邀請我方出席慶祝晚宴。”

狄思科接過邀請函打量兩眼,“哦,恭喜了。那跟我有什麼關係?”

“譚先生說,三位內地來交流的幹部,也是我們的重要客人,想邀請你們三人一起出席。”

第90章

狄思科接到邀請函的時候,心裡只有一個念頭。

這嘉合盛商行的歷史可真悠久呀!

往回追溯七十年,人家在清朝末年就已經存在了。

難怪那位王先生願意當上門女婿呢,這家資和底蘊確實豐厚!

相比於表現冷靜的狄思科,圍觀群眾喬治反而更像那個收到邀請函的幸運兒。

他捧著狄思科的邀請函反覆翻看了許久,滿臉豔羨地說:“不知我何時才有資格參加這種晚宴!”

狄思科大方道:“要不我把這份邀請函轉送給你吧?”

相處得久了,他終於弄明白了管理培訓生是怎麼回事。

人家是外企專門培養起來的中高層管理人才,算是儲備幹部,培訓兩三年以後,就能擔任部門主管或分公司的經理。

喬治已經是管培第三年了,在剩下的幾個部門輪訓完,很有可能會走上領導崗位。

當了領導以後需要擴大交際圈,參加何氏的慶典活動,正是他擴大人脈的好機會。

狄思科不在港島發展,去參加晚宴就是看個熱鬧,不如把這次寶貴的機會讓給喬治。

喬治惋惜地搖頭,“譚生親自交代讓你們三位內地客人出席,換成我去不太好。”

想了想,他又感嘆道:“要是能見一次王生,我今生就圓滿了。”

“……”狄思科無語,“昨天阿華也說,要是能見一次那個什麼港姐就死而無憾了……”

外企員工都好浮誇。

“我跟他不同,我真的很崇拜王生!”喬治撫摸著邀請函說,“剛來港島時,我一直找不到工作,後來去了何氏的玩具廠應聘,幸好有王生的司機為我講話,讓我去流水線組裝玩具,每天能拿到二十多塊的薪水。”

當時招工的人嫌他是剛游過來的大陸仔,還說他身上可能有蝨子,不想聘用他。

要不是有王生幫忙,身無分文的他就只能在街頭撿垃圾了。

狄思科問:“你在玩具廠工作了多久?這期間就沒見過王生嗎?”

“何氏家大業大,王生要照顧那麼多生意,怎會經常出現在一個玩具廠裡?”

喬治以為他剛從內地過來,不瞭解王生和何氏的情況,便向他解釋:“何氏旗下原本只有嘉合盛商行和兩家百貨公司,王生與何氏聯姻後,才逐漸涉足地產和製造業,做起了輕工紡織和食品飲料生意。”

狄思科小聲打探:“何氏怎麼會讓一個外人當家?王生入贅了嗎?”

“怎麼會!”喬治連忙幫偶像闢謠,“你剛來港島,不要聽那些坊間傳聞,王生只用了二十多年就讓何氏的資產翻了好幾番。以他的能力怎麼可能入贅?”

狄思科暗道,讓資產翻番的能力,是婚後才表現出來的,這跟他是否入贅又沒有直接聯絡。

“可是我聽說他的兩個兒子都姓何啊!”

喬治反駁:“他是為了表達對妻子的愛護,才讓兩個兒子都姓何的。”

狄思科:“……”

這種說法你自己信嗎?

喬治由衷感慨:“王生王太是出了名的恩愛夫妻,像王生這個年紀的富商,哪個身邊沒有姨太太?只有王生始終守著結髮妻子,從沒與哪個歌星影星傳出過花邊新聞。”

早前的港島華人可以按照《大清律例》納妾,連稍微有點家底的販夫走卒都要納個小妾,享齊人之福。

像王生這樣潔身自好的富商真的特別難得了。

王生這樣的人品在師奶圈裡特別討喜,因為老闆夫妻恩愛,家庭和睦,連帶著何氏旗下的百貨公司和國貨店都非常受師奶們的青睞。

聞言,王錚安在狄思科心裡的印象立時就高大正面了許多。

家庭和睦的人,確實能輕易獲得他的好感。

旁聽了他們談話的阿華,一邊噼裡啪啦敲著鍵盤,一邊加入討論。

“愛妻愛子,家庭和睦都是富商們特意塑造出來的形象,專門騙你這樣的痴線仔!你沒發現嗎?每年耶誕節和農曆年之前,報紙上都有何氏夫妻恩愛的新聞,這就是為了博得師奶們的好感,為他們旗下的商店提高營業額!”

喬治不服氣道:“王生是生意人,適當營銷是聰明且合理的。而且他愛家是事實,我之前工作的玩具廠,就是王生為了生產女兒喜歡的玩具,才出資投建的。他後來還用女兒的名字為何氏旗下的童趣城堡命名呢!”

狄思科聽他介紹了王生玩具廠裡那些花樣繁多的玩具。

會哭會笑會說話,還會尿褲子的娃娃。

會走會坐,能向人搖尾乞憐的玩具狗。

能叫孩子起床,提醒孩子刷牙的鬧鐘。

……

狄思科對王生是否真的愛妻愛子不得而知,但他對何氏旗下的玩具店生出了濃厚的興趣。

內地玩具廠生產的主要還是毛絨玩具,像這種加入電子控制、音控、光控的玩具比較少見。

這些玩具聽上去就很有意思,他可以給他家狄嘀嘀挑幾件呀!

狄思科正尋思,找個時間帶媳婦去嬰兒用品和玩具店逛一逛,沒過多久就接到了於童打到辦公室的電話。

“你還沒下班嗎?”於童問。

“快了。”狄思科瞧一眼手錶,剛過五點,可以下班了。

他現在過的是朝九晚五的生活。

五點一到準時下班。

這邊的加班費比工資還高,他們三個是來交流學習的,沒人會要求他們加班。

於童語速飛快地說:“那你下班以後別回家了,直接來清水灣片場救個場!”

狄思科立馬挺直脊背,問:“你們在片場出什麼事了?”

他媳婦在家裡呆不住,開始帶著杜金金去方菲所在的娛樂公司學習。

演而優則唱,唱而優則演,是港島娛樂圈的常態。

方菲的公司最近給她安排了一部電影,正在清水灣那邊緊鑼密鼓地拍攝。

於童今天要去探班,把杜金金和郭美鳳一起帶去了電影拍攝現場。

“別緊張,算是好事,在電話裡說不清,你趕緊過來吧。”

郭美鳳在話筒旁敲邊鼓,“兒子,你別坐公共汽車了,打個面的過來,我給你報銷!”

狄思科:“……”

這老太太難得這麼豪橫!

不知三位女同志又在搞什麼把戲,狄思科按照老媽的指示,出門就叫了一輛計程車,直奔清水灣片場而去。

杜金金等在片場門口,見他從後座鑽出來,便拉著他往片場裡面跑。

“金姐,到底怎麼回事?你總得跟我說清楚再進去吧?”

“劇組缺個演員,正好讓你頂上,拍一場就有五百塊的勞務費!”

如今1港幣可以兌換2.1人民幣,五百港幣相當於一千多人民幣了。

狄思科早知道港島的用工成本高,但是沒想到居然會這麼高?

拍什麼戲啊,一場就能有一千塊?

杜金金跑得氣喘吁吁,“先別問,得先由導演過目,導演同意用你,咱們再說其他的。”

方菲和於童正圍在導演旁邊說話,見到西裝骨骨的狄思科被帶進來,方菲跟導演介紹:“這就是我跟你說的那位演員,京劇唱得很好。”

狄思科:“……”

他是業餘的,只能算是票友裡唱得不錯的。

於童小聲問:“你會唱《紅鬃烈馬》吧?”

“哪一折啊?”

“《投軍別窯》。”

狄思科長時間不唱,早就把戲詞忘得差不多了,但是想想那一千塊,就一臉自信地說:“會唱。”

導演四十多歲,戴著一副大墨鏡,打量狄思科兩眼,便招手說:“靚仔,先唱兩句聽聽!”

狄思科唱了記得最熟的那幾句薛平貴戲詞,“可恨王允太不仁,害得我夫妻們兩下離分,催馬加鞭往前進,叫聲三姐快開窯門……”[1]

導演不是京劇票友,聽不出所以然來,見他唱得有模有樣,架子也拿得十足,心裡先肯定了五分。

他把一個年紀更大的副導演請來,想讓他也幫著參謀參謀。

方菲卻攔下說:“李導,他是剛才那位郭老師的親生兒子,從小跟著母親學戲。從北京來的,京劇唱得不比阿生差。”

“那行,讓他加緊準備吧,咱們先拍下一場戲。”導演瞅瞅天色說,“半個小時後再拍這場堂會。”

方菲要留下拍戲,狄思科則矇頭蒙腦地被媳婦帶去了化妝間。

穿過亂糟糟的片場,於童挽著他輕聲解釋:“原定的兩名京劇演員在其他片場軋戲,暫時趕不過來。導演已經等了他們一整天,實在拖不下去了,才想換人試試。”

狄思科也悄聲透露:“我唱不了完整一折子戲啊,戲詞都忘得差不多了。”

“沒關係,反正你不是主角,一會兒跟王寶釧對對戲,能唱幾句就行。”

狄思科聞言便放了心,推開化妝間的門,就與化妝鏡裡的“王寶釧”對上了視線。

“媽,您也要救場呀?”即使畫了全妝,狄思科也一眼就認出了親媽。

“當然了,這場戲的主演是王寶釧,你這個薛平貴只是綠葉。”

“王寶釧是青衣,您是刀馬旦,都不是一個行當的,年紀也不符合,您能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