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巷子看不見人後,祝安安腳步慢了下來,她扭頭一看,身後空無一人。

???

剛剛要跟她換肉的老太太呢??

祝安安探頭看去,就發現老太太還在後面吭哧吭哧。

幾秒鐘的功夫,矮個老太太終於吭哧到了,她微微喘著粗氣,“老姐妹兒,你走那麼快乾啥呀?我還以為你不想換了呢。”祝安安壓低的聲音,學老太太說話,“那不是有人出來了嘛,老太婆我膽小。”

矮個老太大笑了,&34;老姐妹兒你這膽子不行啊,第一次來這邊啊?&34;

兩人一邊說著話一邊朝著矮個老太太家走去,祝安安一聽這話,乾脆就承認了,小聲說道:“可不是嘛,第一次來,駭人得很!”矮個老太太顯然經常幹這種事情,一副過來人的模樣,“怕啥啊,領導也是要吃飯的。”

說完,矮個老太太看著旁邊這都沒怎麼喘粗氣的老姐妹兒感慨道:“你這膽子不大,身體倒是挺硬朗的,沒六十吧?”祝安安瞎話張口就來,&34;快了嘞,五十八啦!&34;

矮個老太太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34;那還是年輕,我都六十七了。&34;祝安安順著說道:“那老姐姐你這身體也挺硬朗呀。”矮個老太太擺擺手,“硬朗啥呀硬朗,都半截子入土了。”

祝安安:“那不能夠,我看起碼你還能享受個三四十年的。”

矮個老太太哈哈一笑:&34;你這老姐妹兒淨說笑話,那不成老不死的了?&34;

祝安安:“這怎麼能叫老不死的,咱們這種叫家有一老如有一寶。”

矮個老太太又是一笑,兩人就這樣有說有笑地到了矮個老太太家。

她家裡只有小孩在,矮個老太太掌出紅布來給祝安安看了看。

確實沒什麼問題,一個要布,一個要肉,兩人你來我往地砍了會兒價。

祝安安換好出來已經是三十分鐘後了,期間還遇到幾個聞聲而來的老太太。

這年頭老太太一個個都是人精,一看到哪家帶了陌生人回來,嘴上說的是哪哪哪的鄉下親戚,實際上誰還不知道誰呢。

這就導致有時候還真鬧出笑話來了,以為有好東西能換,結果上門一看,還真的是親戚,面

面相覷間,就很是尷尬。這種情況當然還是少數,大部分的時候,老太太們都是看得很準的。

反正跟誰換都是換,祝安安直接把揹簍裡的換完了,結果還被老太太們拉著問還有沒有。有也不能拿出來呀,揹簍當著她們的面都空了,她上哪裡拿去。祝安安甩出了萬能的下次再說,至於下次是啥時候,天知道。

從矮個老太太家出來,祝安安扭頭去了供銷社,其實老房子裡還剩了一點野豬肉沒處理。

不過她不想再折騰了,主要還是因為前面遇到了秦岙,她怕自己竄著竄著,到時候再遇到人一次,那就不好玩了。她都不敢保證,剛剛打的那個照面秦番沒有認出她來。

雖然她從頭捂裝到了腳,連手上都戴了手套,露出來的眼睛部分,她也拿老房子裡留的一點為數不多的化妝品化了皺紋。這種捂裝在陌生人面前可能還算可以,但她物件是一個從業多年的軍人。

所以還是小心為妙,已經浪過一次了,就別浪第二次了。

祝安安揹著個空揹簍,一路走到了供銷社。

這會兒還沒下班,偶爾會來三兩個人買東西,祝安安直直地朝著擺放手錶的地方走去。

那裡站了一個售貨員,祝安安才看了兩眼呢,售貨員便率先出聲道:&34;老太太要男士的還是女士的啊?&34;

祝安安還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還是個老太太裝扮,她壓低著聲音,學老太太說話,“女士的。”

一邊說著,一邊指了指櫃檯底下,“我要這個。”

她之前其實就來看過,這一款要一百二,不是這裡最貴的,但從各方面考慮價效比最高,款式也最在她審美點上。售貨員沒動,而是確認了一遍,&34;確定要買是吧?不買的話可不能拿出來亂摸亂碰的。&34;

祝安安懶得廢話,直接把錢跟票掏了出來。

售貨員見狀沒再說什麼,把手錶取出來給了祝安安。

一手交錢一手交貨,過程很是快速。

祝安安買完手錶,調好時間就走了,先繞到了沒人的巷子,閃進老房子裡把這一身裹得親媽不識的裝扮脫了,然後才揹著揹簍回家。

路上,祝安安累了大半天了走得有點慢,抬手看了看手錶,才四點鐘,慢慢悠悠到家的話,差不多五點鐘,天還沒黑,完

全來得及。

祝安安一邊晃晃悠悠,一邊不可避免地想到了秦岙,也不知道他去公社幹什麼,跟那董俊良是單純的敘舊,還是有別的事啊?他之前還跟她透露過,說很快就要忙完了,也不知道今天回不回來?

另一邊,被祝安安惦記的秦岙還在忙,暫時回不了家。

其實祝安安有一點還是想差了的,秦岙假期確實是有這麼長,畢竟從軍多年他幾乎就沒怎麼休過假。這段時間這麼忙,也是剛回來的時候才接到的任務,說是有一夥敵/特分子逃跑的時候逃到了這邊。他需要幫忙調查,忙的這段時間,進展得很順利,很快就能收網了。

董俊良也是幫助調查中的一員,他們還是因為任務才又重新見到,要不然他還真不知道人轉業到這來了。

秦番這一忙,到了第二天中午才動身回家。

彼時,祝安安正在家裡清點物資,雖然買了手錶,但是存款並沒有少,反而還多了一些,大野豬換來的東西都相當於她白撿來的

昨天忙了大半天,那野豬肉還剩了五六十斤,辦酒席的話,這肉是綽綽有餘了的。甚至用不了那麼多,掌個十來斤就夠了,就是得找個藉口拿出去。

這年頭家家戶戶辦酒席都是這樣,能拿出十來斤已經很不錯了,那個葷菜的肉片切得恨不得能透光。不過這事兒不用那麼急,眼下重要的是禮拜二,正式上門定日子。就在後天了,秦番再忙,這兩天應該也會回來吧?

說曹操曹操到,祝安安前腳才唸叨著自己物件呢,後腳就在院門口看到了人。祝安安眼裡閃過驚喜,&34;啥時候回來的?&34;

滿打滿算,上一次她們說話都是大前天了,雖然她們昨天見過,但見了還不如不見。

那種情況下,祝安安都沒敢多看自己物件一眼。

想起昨天那場景,祝安安不著痕跡地盯著秦番多看了幾眼,沒感覺人有什麼異常來,那應該就是沒認出來吧?秦岙之前吊起的胳膊已經放下來了,右手拎了一個布袋子,神色自然地進門,“剛回來。”一邊說著,一邊把手裡的袋子遞給了祝安安,&34;試試,看看合不合適?&34;祝安安放下自己正在淘米的盆,順手接了過來,“啥東西啊?”

秦岙拿起盆繼續淘米,&34;衣服。&34;

他剛說完,祝安安就已經看到了一抹

大紅色,抽出來一看,是一件很厚的新大衣。

看著不像是手工做的,更像是買的。

祝安安摸了摸,很舒服的料子,&34;哪來的啊?&34;

秦岙:“託人帶的,專門要大了一個號,怕你到時候冷,可以在裡面多穿兩件毛衣。”雖然還沒試,但是祝安安看出來了,確實比她平時穿的衣服要大一點點。祝安安視線從大衣身上移到正在幫忙做飯的物件身上,&34;不便宜吧?&34;

之前秦岙說都交給他來辦,她以為就是跟絕大部分人一樣,找點新紅布做件新衣裳呢。秦岙低頭忙著,沒看人,也沒正面回答,&34;一輩子一次的事情,想鄭重點。&34;祝安安抱著衣服笑眯眯,“那你那天穿啥呀?”

昨天在矮個老太太那換的紅布做了喜被還有多餘的,不知道剩下的那些拿來做一件男士的棉襖夠不夠?不過,這年頭結婚好像沒有見過男方穿大紅色的衣服,都是新娘子穿。

祝安安看著秦岙,想象一下人穿大紅色棉襖的樣子,畫面有點太美,直接給她逗笑了。

秦番聽到笑聲抬頭,看著自己物件那笑眯眯的眼睛,不知道為什麼,莫名有點後背發涼的感覺。

第六感發揮作用,秦岙快速說道:&34;我穿軍裝就行。&34;

正式又體面。

祝安安“哦”了一聲,莫名有點遺憾,“我前兩天得了幾塊紅布,還想著你要是沒衣服的話,給你做一件呢。”一聽這話,秦番暗暗慶幸自己說得早,大紅棉襖穿在自己身上,那畫面他都不敢想。

秦岙:“留著給兩個小傢伙做吧。”

祝安安想了想,“到時候看看,有多的就給石頭做吧。”

小然已經有一件紅色的棉襖了,石頭的不是,小男孩穿紅色應該也是挺好看的。祝安安話剛說完,院子門口傳來小石頭糯嘰嘰的聲音,&34;給我做什麼呀姐姐?&34;兩個小孩帶著一條狗,從外面瘋跑回來了。

昨天祝安安把兩人拘在了家裡一天,憋壞了都,今天一大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到誰家玩去了。

祝安安:“再說給你做衣服呢。”

小石頭小短腿搗鼓搗鼓著跑了過來:“我有衣服,給姐姐做。”

祝然然注意力倒

不在這上面,看著祝安安懷裡的衣服,新奇臉,&34;姐,這是你的新衣服嗎?我怎麼沒見過這種的?&34;

祝安安展開給小孩看了看,“是大衣。”

小石頭很捧場,“哇!姐姐穿上肯定跟仙女一樣。”

祝安安捏了捏小孩臉蛋,這小孩被她養了幾個月,明顯長了些肉,捏起來手感簡直不要太好。祝然然手也沒洗,湊在跟前不走了,&34;姐你換上看看嘛。&34;

祝安安確實還沒試,廚房裡秦岙在忙著,祝安安就起身進了屋裡,脫了身上灰不溜秋的外套。上身有點重,對得起它這麼厚的布料。

第一次見自己姐姐穿這種衣服,倆小孩都圍在跟前仰著個腦袋看。

祝然然眼睛亮晶晶,“真好看!!”小石頭緊跟著附和,&34;姐姐漂亮~&34;

兩人剛說完,身後便灑下了一道陰影,秦吞不知道什麼時候走了過來,靠著牆看著人也不說話,目光灼灼。

視線對上,祝安安莫名有一種穿好婚紗第一次見男朋友的即視感。

雖然這裡沒有婚紗,但性質差不多,都是結婚當天穿的嘛。

秦岙視線大過強烈,倆小孩長得矮看不到,祝安安卻是實打實地感受到了。

最後也不知道是被衣服的顏色襯得了,還是被那強烈視線影響得了,祝安安小臉一紅,&34;挺合適的,我先換下來,別弄髒了。&34;說完就扭身進了屋,秦岙也繼續做飯去了,留下倆小孩還站在原地。

祝然然跟小石頭嘀嘀咕咕,&34;好看是好看,就是感覺不咋暖和,姐就換上這麼一會兒,臉都凍紅了。&34;還是棉襖來得實在,鼓鼓噻囔的,跟個小被子一樣,可暖和了。

小石頭煞有其事地點頭,&34;到時候讓姐姐多穿點。&34;祝安安一出來就聽到了兩個小孩的話。

祝安安:&34;……&34;

秦岙吃完中午飯就走了,走之前兩人約好了明天早上去供銷社。畢竟後天就是要正式定下的日子了,該有的流程,該買的東西還是得有。

其實從確定婚期到現在,她們都沒有討論過聘禮嫁妝的問題,這種問題放在別人家肯定是要先商量好的。

這年頭新人結婚的時候,嫁

妝聘禮幾乎都是給到兩個家庭,沒有小夫妻什麼事兒,畢竟一大家子呢,單分出來過的還是少。尤其嫁女兒的一方,有些重男輕女的父母就明目張膽地要一兩百塊什麼的,要來就是為了給家裡兒子娶媳婦。有些疼女兒的,可能會讓人把聘禮全部帶走,或者帶走一部分。但是她們情況不太一樣,祝安安家裡沒有家長,秦香家裡上面也就只有阮新燕一個家長。

家庭成員簡單,有些問題處理起來就不用那麼複雜。

之前阮新燕跟秦番一起來的那次就說過了,讓她們兩個自己商量著來,三轉一響還有其他傢俱什麼的,缺什麼就讓秦番來弄。所以對於她們而言,與其說是在走結親流程,不如說是在一點一點佈置自己未來的小家。當然祝安安也不差錢,自然不可能都讓秦香來買。

第二天,早上。

祝安安揣好小錢包坐上了自己物件的腳踏車後座,一路朝著供銷社而去。

從處物件到現在,她坐秦岙腳踏車後座的次數其實不多,所以一路上遇到了好些打趣的嬸子。

當然說了些什麼祝安安是沒聽到的,就看到了她們路過以後,原本走得好好的嬸子們腦袋忽然湊到了一起,像物件腦袋上裝了吸鐵石似的。

嘀嘀咕咕了些啥,其實猜也能猜到。

祝安安把頭扭了回來,注意力從嘀嘀咕咕的嬸子身上移開,在心裡盤算著要買的東西,想著想著沒一會兒就到了。秦番停車的時候,祝安安先上前看了看,這會兒人比她前天下午來的時候多,各種商品好像也多了一點。擺糖的地方就多了很多,其他的也是,看來不僅是因為她們來得早,可能也是剛好趕上了採購員回來。還真是來得早不如來得巧,剛好趕上,祝安安乾脆就先買上了,糖種類多一點,當喜糖也好看嘛。反正現在天氣冷,這玩意兒也放不化。

祝安安稱好糖,發現秦岙沒過來,她伸著個腦袋瓜子望了望,才發現人在另外一邊。

祝安安拎著糖過去,發現人在看手錶,她剛走近就聽到售貨員說道:“現在就這八十和一百五的了,你要是前兩天來的話,還有一款一百二的。&34;

售貨員話落,祝安安也看清了,秦岙看的是女士的。她剛剛還在想著,秦岙不是有手錶嘛,怎麼還看手錶呢。

秦番昨天中午才回來,她當時腦子裡被對方帶回來的大衣佔據了,就忘了說她自己買了。現在天氣冷,穿的外

套把手腕一遮,秦岙估計也一直沒看到。祝安安湊近了一點出聲,&34;給我買啊?我有了。&34;說著還把袖子撩起來了一點,示意人看。

秦岙剛想跟售貨員說掌那個一百五的呢,一聽這話扭頭,看向自己物件伸過來的手腕。秦番語氣有點意外,“啥時候買的?”他確實一直沒看到。

祝安安一句‘前天’才到嗓子眼,還沒說出口,結果那隔了一個櫃檯站在她們前面的售貨員忽然“咦’了一聲,“你這前天買的吧?&34;

&34;我記得,一個老太大來買的嘛,我們這最後一款一百二的。&34;&34;同志那是你奶奶還是外婆啊?可真疼你,一百二眼都不眨一下就掏了,我記得可清楚了。&34;

售貨員一邊笑著一邊小嘴叭叭的,臉上還有一點為自己的好記性感到小驕傲。

完全沒注意到,在她話還沒說完的時候,她面前的兩個人表情就都有點奇怪了。

祝安安在售貨員那句‘老太太’一出來的時候,整個人就頓在那了。

供銷社售貨員就那麼幾個,輪換著來,她來這買東西的次數也不少,見得多了,看誰都眼熟。完全沒注意到,面前這個就是前天給她賣手錶的那個,而且人居然還能記住賣出去的手錶長啥樣。當然這些都不是重點,重點是……

祝安安有點僵硬地抬頭,看向僅一步之遙的物件。

結果四目相對的瞬間,祝安安看到了對方眼裡,沒有意外,只有憋不住的笑意。

祝安安:&34;…………&34;

所以,其實前天就認出來了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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