供銷社。

買東西的人不算少,人來人往的很熱鬧。

但熱鬧是屬於別人的,賣手錶的這個地方,很安靜。

祝安安仰著個腦袋看向秦岙,所以這人壓根就是認出來了,但是啥也沒問。

秦岙也低頭看著自己物件有點僵住的小臉兒,視線沒有移開,腦海裡不由浮現出了那天巷子裡那矯健的老太太。

有些習慣,不是捂裝得再好就能掩飾的。比如,走路的姿勢還有一緊張就喜歡無意識撓頭的習慣。

兩人看著看著,把售貨員看得莫名其妙。

售貨員聲音很大,“咋啦?我認錯了啊?”&34;不能夠啊,這手錶肯定是我們這兒賣出去的。&34;

大嗓門把祝安安喊回了神,眼下顯然不是說這件事的好時機。

祝安安朝著售貨員笑了一下,“是這兒買的。”

售貨員一臉果然如此的表情,“我就說嘛,我不可能記錯。”

這售貨員話還挺多,也沒在意她前面問的老太太是誰這個問題壓根沒有得到答案,在那感慨地說道:“是你家裡人給你準備的嫁妝吧?可真疼你。”

她可是看出來了,這倆人明顯就是快要結婚了的。

祝安安點了點頭預設。

這一波完全屬於,我疼我自己了。

售貨員在心裡又感慨了兩聲,家裡人給買,物件也給買,真是命好啊。

祝安安跟秦岙倆人不知道售貨員在想啥,手錶不用買了,秦蠶就去看起了別的。

三轉一響嘛,就那麼四件東西。

秦番低頭看著自己物件詢問,&34;那就再買個縫紉機和收音機?&34;祝安安想了想,“收音機我買,我這剛好有收音機票。”

縫紉機票她是沒有的,收音機票她還是在清點物資的時候,在那八百塊錢的盒子裡面發現的,放

得很底下,第一次數錢的時候她都沒發現。

這年頭娛樂專案太少,幾乎沒有,有個收音機聽聽廣播也好。

等到時候下大雪了,兩個小孩沒辦法出去,剛好在家可以聽。

秦岙看著旁邊新擺出來的鳳凰牌腳踏車又問,&34;腳踏車呢?≈34

;

真的是有商有量,完美地遵照了阮新燕當初說的,大件兩個人商量著決定。

祝安安斜著看了自己物件一眼,&34;你不是有了,我用的次數也不多,浪費那錢幹啥。&34;

阮嬸子不會騎腳踏車,她說自己年紀大了經不起摔,也不想學。

秦雙會倒是會,但她一直住校,用的機會也不多。

兩家人滿打滿算,加起來就三個人用腳踏車,一個人還在學校,幾乎用不著,一輛腳踏車完全夠用。

祝安安拍板:“就買個縫紉機跟收音機得了,收音機我當嫁妝,縫紉機你當聘禮,其他要用到的,再看著買。&34;

三轉一響,一人出兩件,很完美。縫紉機剛好她想學一下,衣服剪裁方面,她其實是會一點的,不會的是縫縫補補。

現在才七二年,離市場完全開放還得六七年的時間。

現在的成衣,真是又貴又不好看,家裡還有小孩要養,總要自己學學的,她總不能老是去找別人幫忙做。

秦岙對自己物件前半句話都沒意見,後半句有,“其他的我來買。”

反正都是佈置自己的小家,都要結婚了,爭來爭去的多見外,祝安安點了點頭。兩人挨在一起在那商量的時候,沒注意到站在她們前面的售貨員已經聽傻了。

售貨員眼睛裡全是‘她不是很理解’的情緒。

現在結婚都是這樣的嗎?

嫁妝聘禮什麼的,不是應該家裡人商量好了,再一起出來買嗎?怎麼這兩個要結婚的小年輕在這裡現商量,而且還說的那麼隨意。售貨員感覺自己可能是年紀有點大了,不然她怎麼理解不了呢。

祝安安沒注意到售貨員的出神,像收音機這種貴重物品都擺在顧客夠不到的地方。祝安安只能出聲讓售貨員幫忙掌,&34;同志,我們想買個收音機,是隻有這一種嗎?&34;她就看到了一個,也不知道是沒擺出來,還是真的數量稀少。

售貨員回神,下意識接道:“嗯,只有這一種。

說完又補充道:“就這一個。”

祝安安:“那就要這個吧。”

售貨員把收音機取了下來,祝安安沒操作過這年代的收音機,只能讓秦岙動手檢查一下。

r/這年頭這種大件,質量都還是很好的,畢竟也要對得起它這個價格,本來買的人就少,質量要是再不好,那就更沒人買了。

收音機沒什麼問題,秦岙又買了縫紉機,剛好也是她們趕巧了,售貨員說要是前兩天來,都沒有貨。

跟祝安安猜測的一樣,採購員剛回來,所以貨品很豐富。

買完兩個大件,小東西兩人也買了不少。

秦岙還給小石頭和小然分別買了一雙小靴子和解放鞋,解放鞋也是冬天穿的那種靴子樣式。軍綠色,小男孩都會喜歡的顏色。

而且還都買大了一碼,可以多穿個一兩年的。

祝安安左看右看,給土蛋豆子也買了點,解放鞋沒有倆小孩的碼,她只能買別的。

最後挑了幾頂雷鋒帽,冬天可以包住耳朵,正中間還有一個大大的五角星。

秦雙的也沒落下,本來是想給人挑支鋼筆的,因為之前考完試的時候秦雙跟她抱怨過,說鋼筆有點不下墨了,結果秦岙說他給買了。

祝安安只能退而求其次看起了別的東西,最後挑來挑去,幾乎每個人或多或少都買了一點。

一通採購下來,看起來不像是兩個人要結婚,更像是要過年了。

兩人從供銷社出來,大包小包的,再加一個縫紉機,綁在腳踏車上以後,就沒有祝安安可以坐的位置了。

秦岙推著腳踏車,祝安安跟在旁邊,回去的路程比來的時候慢了不少。

等走出公社,繞道回大隊上的路時,秦岙停下了腳步。

祝安安也跟著停下,以為人要問她扮成個老太太走街串巷的事情。

結果秦岙只是示意了一下腳踏車前面的橫槓,“這裡可以坐。

祝安安看著這掛得叮鈴咣啷的腳踏車拒絕,“算了吧,走著暖和,也沒多遠。”

主要是光看著那橫槓,她都覺得自己屁股疼,窩在那裡還不如走著呢。

秦岙也沒強求,推著腳踏車繼續走。

四周都沒有人,兩人一不說話以後就顯得格外的安靜。

祝安安欲言又止地抬頭看了自己物件好幾眼,看著看著腳下的步伐就拉了人半步。秦岙腳步沒停,但是不自覺地慢了一點,三兩步就又跟人齊平了。兩人並肩走著,掛在腳踏車上的東

西,時不時因為碰撞傳來一些聲音。

祝安安餘光看了自己物件一眼,緊接著收回,又看了一眼,秦岙不說話,她也不知道怎麼說。扮成個老太太走街串巷的事情,太好解釋了,想換點東西,又不想被人認出來。

現在這麼幹的人不少,只不過就是有些人裝扮得很粗糙,保證自己臉不被看到就行,她有些事情沒辦法解釋,所以裝扮得用心了一點。

但是老房子的事情,聽起來很玄乎,她實在是沒有想好要怎麼說。

原本的計劃是想再等等的,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當然這個時機肯定不包括在大路上,四周空曠無比的地方。

她也沒想一直瞞著,這種事情作為枕邊人怎麼可能瞞得過呢,知道了還多個人打掩護,她以後要幹啥都方便很多。

而且她其實一直還有個猜想沒有得到實驗,空間老房子除了她以外,任何活物都進不去。

那秦岙呢?

秦岙他普經到過老房子裡,還是在她沒有穿來的時候,那這樣會不會就跟其他的活物不一樣?

這當然都只是她的猜測,還沒有得到結論,要驗證這個猜測,大路上的肯定不合適。

祝安安沉默著想著事情,她旁邊緊挨著的秦番也沒有說話,只是偶然低頭看一眼自己物件。

他其實早就察覺出來了,自己物件還有小秘密,有時候可能她自己都沒有發現,在信任的人面前,有些話都沒有經過思考就說出來了。

就好比,上次去縣裡玩回來,只有他們兩個人的時候,他問過後世的動物園是什麼樣?她脫口而出說,她那裡有照片,下次給他看。

相距五十年的後世照片,現在的他該怎麼看他沒問,自己物件口中的‘下次’一直沒有到來,他也沒提醒。

他們已經交換過了最大的秘密,其他的就……來日方長吧。他不急的。

總能等到人願意主動跟他說的那天。

況且,路上可能會有來來往往的人,也不適合說。

最後,秦岙千言萬語就匯成了一句,“沒錢用了?”

雖然當時注意力都在那矯健的老太太步伐有些眼熟上,但後來仔細回想,他物件身上的揹簍看著可不輕,就是不知道拿什麼東西去換的。

“啊??”,話題太過跳躍,祝安

安下意識疑惑抬頭。

然後才反應過來她物件是在問她走街串巷的事。

祝安安搖頭:“有,夠用。”

雖然她今天確實花了不少,加上手錶,滿打滿算快有三百多塊了,但其實其中一半的錢都算是她白撿來的。

其他的,加上她之前賣的那條毒蛇還有一些炮製好的藥材。

總體算下來,雖然家裡添置了很多東西,但其實存款跟她剛來的時候相比,壓根就沒有怎麼少,何況還有那一盒大黃魚呢。

這麼一想,祝安安又想進山了,最近一直忙,好久沒去了呢。到時候等雪下下來,大雪封山就真的進不去了。

秦蠶一句話,直接把祝安安思緒帶跑偏了十萬八千里,直到那道低沉好聽的聲音再次響起。

秦番:“真的夠?”他不知道祝老太太走後留了多少錢下來,但應該不會多到哪裡去。

祝安安很肯定地點頭,&34;夠!&34;多著呢,她可是個小富婆!!

結果祝安安才剛說完,發現自己物件停下了腳步。

秦岙右手單手扶著腳踏車,左手放下來以後已經可以行動自如了,就是還不能太用力。左手這會兒正伸進衣服口袋裡掏了掏,掏出一個東西遞給了祝安安。

&34;什麼呀?&34;,祝安安一邊接過一邊嘟囔。

下一秒,紙張開啟,祝安安看清了,是一本一千五的存摺。祝安安頓了一秒,&34;給我啊?&34;

秦岙點頭,“沒錢就取出來用,還有一本在部隊的房子裡,沒帶出來,以後都給你保管。”祝安安驚訝:“還有?”

這麼有錢的嗎?

她剛剛還覺得自己是個小富婆呢,轉眼自己物件掏出一本存摺就比她所有存款多了。當然,大黃魚現在掌出去換錢實在是不划算,就不算在裡面了。

秦番笑了一聲:“我不是跟你說過,現在一個月津貼有一百多,出任務還有補貼,平時除了寄給家裡的,用到錢的地方少。&34;

吃飯有食堂,軍區所在的地方又有點偏,買東西不是很方便,用的少了,存下來的自然就多了。祝家沒有存摺,錢都放在盒子裡藏起來了,這是祝安安第一次見存摺。

她翻來夏去看了好幾眼,然後抬

頭笑看著秦番,&34;現在就給我啊?你也不怕我掌著存摺跑了?&34;秦岙眉毛挑了一下,“報告都打了,你跑哪去?”

祝安安撇撇嘴,把存摺還了回去,&34;還是放你那吧,回頭給你弄丟了咋辦?&34;秦番沒接,&34;早晚是要保管的,你就當提前練習一下。&34;好熟悉的話,祝安安瞬間想起了這人抱石頭時,說的那關於提前練習的言論。

這玩意也帶提前練習的?

祝安安看了看手裡的存摺,又看了看已經先她一步往前走的物件。行吧,那她也提前練習一下吧。

祝安安掌著存摺象徵性地往衣服口袋裡塞了塞,其實是塞老房子裡去了,她還真怕給人弄丟了。雖然這玩意丟了其實也可以補,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放老房子裡她放心。

祝安安三兩步追上秦番,想起這人剛剛說的話,又問道:&34;之前打的報告應該到你部隊了吧?&34;這年頭通訊慢,她也估摸不準。

但是結婚報告沒有稽核透過的話,沒辦法領證她還是知道的。

秦岙聞言估算了一下時間,“嗯,應該已經到了。

話落又補充道,&34;只要到了其他流程就挺快的,透過了我們就去領證?&34;

祝安安笑裡帶著皮:“行啊,看在存摺的面子上。

秦岙低頭也滿眼笑意,“早知道它這麼有面子,我應該早點拿出來。”

祝安安踢著路上的小石子,“早點掌出來可就沒這麼有面子了。”

秦岙一本正經的語氣,“那看來我還真是挑了個好時機。”

祝安安揚了揚下巴,“可不就是嘛。”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有說有笑朝著大隊走去的時候。

宜洪軍區二五八旅,旅長辦公室,謝和志謝旅正掌著這份讓他意外的結婚報告。

自己手底下那找物件老大難的六團副團長,居然回鄉一趟就把終身大事搞定了?

謝旅正想好好看看女方資訊呢,辦公室門就被敲響了,來人是六團團長舒國豪和五團副團長曹英毅,兩人彙報聯合訓練進展來了。

五團團長帶人出任務去了,五團現在由副團長曹英毅負責。

兩人行了個禮後,曹

英毅剛想開口,就發現謝旅看自己的目光有點不對勁。曹英毅話鋒一轉,&34;謝旅悠為什麼這麼看我?&34;

說著還摸了摸自己臉,應該沒髒東西吧?衣服看著也挺規整的呀。

謝和志笑了笑沒回答,他手底下的兵,沒結婚的多了去了,但是出了名的老大難就兩個。一個六團秦副團長,一個五團曹副團長。

一個二十八,一個三十,這年紀擱別人身上,孩子都一窩了。

偏偏一個壓根不著急,一個倒是挺想找,但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

結果嘿,命運就是這麼奇妙,以前一直不想找的人,回鄉一趟結婚報告都打來了。

那個想找的人,現在還傻乎乎站在他跟前,檢查自己著裝是不是沒弄整齊。

謝旅咳了一聲,不著痕跡地把手裡這新鮮出爐的結婚報告往自己面前兩人的方向挪了挪。舒國豪眼尖先看到了,&34;誰要結婚了啊?&34;

看到是看到了,就是沒看全。

謝旅手指點了點桌面,&34;一個團的都沒看出來?&34;一聽這話,舒國豪一邊湊過去一邊問,“我們團有人要結婚了?我怎麼不知道?”

這話剛落下,舒國豪已經看清上面的名字了,再熟悉不過的兩個字使得舒國豪語氣充滿了驚訝,“秦番?”

還在整理自己腰帶的曹英毅聽到這兩個字直接頓住了,下一秒,一代尖叫雞橫空出世。

曹英毅彷彿像是會瞬移一樣湊了過去,&34;誰?舒團長你說誰?!&34;

那聲音大到謝旅和舒團長兩人同時抬手揉了揉耳朵。

但是聲音即使再大,也改變不了申請人那一欄,白紙黑字的“秦岙’兩字。

曹英毅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聲音有點語無倫次,&34;不是,這傢伙不是說他不想找嗎?這才回去多久?就這麼找到了?!&34;

他相了那麼多次親都沒找到個適合的呢!!!

曹英毅還想看看女方是誰,但是結婚報告已經被謝旅拿回去了。

曹英毅只能眼睜睜地盯著紙的背面,“是個啥樣的物件啊?”

舒國豪接話,“我看到了,二十歲。不過也就看到了一個名字跟年齡。

曹英毅一句國粹話把子差點脫口而出,但是面前坐著的是他的領導。

曹英毅一個咕嚕又給嚥了下去,最後只匯成了一句,“老牛吃嫩草啊,不要臉。”

舒國豪幸災樂禍地笑,&34;羨慕嫉妒的哺臉收一收,你要我給你數數你相過多少個二十出頭的嗎?&34;

曹英毅被噎住了,半響後,底氣不足地辯駁,“我那、我那不是沒成嗎?”這詭辯都給舒國豪聽笑了。

謝旅收起笑意,&34;行了,不說這個,說正事,訓練得咋樣?&34;

一說起正事,兩人立馬立正站姿,一秒嚴肅。

十幾分鍾後。

謝旅辦公室門開啟,曹英毅臉上的嚴肅不在,只剩下一點點菱靡。

有路過其他團的人看見了,打趣道:“喲!曹副團長這是咋了啊?咋變小醃菜了?被謝旅批了?

曹英毅有氣無力地揮了揮手,不想接話,他現在只想靜靜。

一直作伴的結婚老大難戰友,忽然要結婚了。

他這個一直想結婚的人卻連物件的影子都沒有看到。

這真的比殺了他還難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