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雙茫然無措的眼眸中,便略顯出幾分懵懂,喃喃重複:“四娘子……你是說,阮玉熙?”

“可不是麼。”那婢子見她神色不對,不由得問一聲,“娘子,你不記得了?”

少女的眸光便緩緩落在眼前人身上。

是冬蓴。

她眼眸猝然一酸,抑制不住地落下淚來。

冬蓴是從小陪伴她長大的丫鬟,後來在她即將出閣時,卻因“意外”溺水了。

她後來才得知,並非意外。可事過經年,證據都被消滅,她也根本沒有查探此事的能力了。

說到底,冬蓴不過是那些人不想讓她身邊有助力,才害得她白白丟了一條性命……

“娘子你這是怎麼了?”冬蓴不由得蹙眉,“怕是跌入池塘的時候磕到頭了……要不然奴婢去回稟大太太,求她給您請個大夫?”

大太太?

少女神色間便難免顯露出一抹恍惚,她嫁人兩年,不應該喚大太太,應該是王妃才是……

只是如此一想,她也不由得緩過神來,輕輕蹙緊眉尖。

冬蓴已去多年了,還是她親自看著人將她埋葬的……那,眼下這個活生生的冬蓴又是怎麼回事呢?

話音未落,見婢子急著要去回了請大夫,她連忙伸出指尖抓住對方的袖角,語氣是自己難以抑制的輕顫。

“冬蓴……你說,這是哪一年?”

冬蓴眨了眨眼眸,不明所以地回:“永寧二十八年春。”

少女眸色微微一變,因為激動,籠在袖中的指尖都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

永寧二十八年……是她十三歲這一年。

她真的……又重活一世了?

對上冬蓴不解的眸光,她掩飾地輕輕咳嗽一聲,溫聲細語道:“我只是做了個噩夢……不要緊的。”

也不必去找那位大太太……阮玉鸞深知自己那位出身高門的嫡母,向來對她們這樣的庶女是瞧不上眼的。別為小事去惹她眼煩。

“娘子沒事便好。”冬蓴顯見也是鬆了一口氣,“娘子昏迷了整整三日,幸好醒了,不然奴婢可怎麼跟天上的姨娘交代呢。”

阮玉鸞的生母樓姨娘,因病重不治,已經於去年亡故了。

少女伸出指尖,緊緊地握住她的手,語氣堅定。

“不會的,我一定會好好地活下去,比所有人都要活得好看些。”

冬蓴倒是略顯不解,不知為何往日一直溫柔沉默的娘子會這樣說……可她轉念一想,許是被四娘子欺負得狠了,總算是提起幾分心氣來。她也不免鬆了一口氣。

“是,娘子。”

正院內雕樑畫棟,婢子手中捧著羅帕和熱水,繞過畫著花鳥紋的屏風,平穩地邁入內室之中。

才入內室,鼻尖便嗅見一股濃郁的香氣,地上的銅製香爐中緩緩氤氳著。她輕輕將熱水在梳妝檯旁擱下來。

一位年輕婦人,身著一襲絳紅色緞面長裙,上身搭著一件淺藕荷色薄衫,她面若銀盤,塗著鮮紅色蔻丹的指尖拿著一支黛筆,在眉尾處輕輕掃過。朱唇輕啟,語氣稍顯得幾分冷淡。

“五娘子醒了?”

一旁回話的柳媽媽點了點頭,察言觀色地低聲道:“聽說四娘子,這會兒已經帶著補品過去探望了。”

紀氏便忍不住勾起唇瓣,那笑聲也是譏嘲至極的。

“咱們府上這位四娘子,跟許姨娘一個樣子……惺惺作態!”

柳媽媽便也跟著附和道:“是啊,誰不知道,就是她親手把五娘子推落池塘的,這會兒來忙什麼呢?”

“她那是許姨娘出的主意,”紀氏漫不經意地道來,“這險些害了妹妹的名聲傳出去自然不好,急著找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