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鸞走在最後,沿著門口的石階緩緩而下,果然見冬蓴正站在一株紫丁香後面。

她指尖拎著一隻食盒,神色稍顯忐忑不安。

少女迎上前去,語氣平緩地低聲問道:“都帶來了?”

婢子輕輕點頭,她邁開腳步,徑直朝著前院走過去。

“娘子……”冬蓴還沒怎麼去過前院,不免咬住唇瓣,有些膽顫心驚地喚住她。

少女轉過臉來,朝她淡淡一笑,示意不必擔心。

“怕什麼呢?”她坦蕩地往前走著,害自己落水的人是阮玉熙,自己只不過是思念父親的女兒,誰也挑不出錯去。

她被前院的管事請進書房裡,抬眸果然見書桌後坐著一位中年男人,身著石青色長衫,身材略顯臃腫。

這便是她的父親……梅州知府阮遠林。

也就是前世……做出那個決定,要依靠庶女來搭上符山王的人。

少女眼中劃過一抹譏諷,卻被她很好地隱藏起來,她屈膝乖巧地行禮問安。

“鸞娘給父親請安。”

阮玉鸞前世怕這怕那,不敢輕易踏足書房,跟父親更沒什麼話說。

而今生便不會那樣了——她要利用人性的弱點,主動出擊。

“鸞娘來了。”男人擱下筆墨,倒是對於這個向來沉默寡言的女兒的到來,感到有一絲狐疑。

“聽說前幾日風寒病了……如今可好些?”

會是誰說的呢?他平常最喜歡去許姨娘屋裡,這種含糊不清的說辭,自然是許姨娘告訴他的。

阮玉鸞卻也忍不住感到一陣細微的心寒,這個名義上的父親,把庶女都只當做小貓小狗一般……需要用時便推出去,平日裡毫不理睬。

“好多了,謝父親關心。”少女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伸出指尖將盒蓋揭開,露出內裡的糕餅,略顯不好意思道,“鸞娘想父親了,這些都是女兒親手做的,特地帶來給父親嚐嚐……”

她指尖才拿出一碟子酥餅來,便似乎感到頭暈,“啪嗒”一聲,指尖鬆開,酥餅掉落在地,碟子支離破碎。

少女抬手捂住額角,輕輕吸了一口氣。見她如此,阮遠林自然也不由得詢問道:“怎麼了這是?頭暈?”

少女輕輕點頭,面色蒼白而虛弱地朝他低聲解釋道:“許是病好之後留下的後遺症吧……”

一語未了,一旁的冬蓴便忍不住插話道:“什麼風寒之症?我們娘子分明是被四娘子推入水中,被嗆了好幾口水,險些沒命!”

聞言,阮遠林的神色便不由得微微一變,語氣略顯沉鬱幾分:“當真?”

他問得是阮玉鸞,少女也只好遲疑著點點頭,復又低聲替阮玉熙解釋。

“……都是女兒不好,沒有幫四姐姐撿掉進池塘裡的風箏,她才會生氣的……”

這一番言語,卻是任誰都聽得出來其中的錯誤在誰。

阮遠林的面色愈發冷了幾分,對她稍作安慰,方才讓人送五娘子回去。

回到桂月榭中,冬蓴忍不住低聲問道:“娘子……老爺真的會替你你做主麼?”

“他會的。”阮玉鸞坐在窗前,緩慢地打亮火摺子,燭光照亮昏暗的屋內,映照在她眼底,“他最厭惡……庶女生事。”

他心裡除了兒子之外,餘下的庶女都是拿來利用的,不存在偏心於誰,只希望她們安分守已。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便聽聞大老爺將四娘子叫過去訓斥了一番,罰她禁足,抄經靜心。

“聽說四娘子從書房裡出來的時候,眼圈都是紅腫的,”冬蓴拍手叫好,“娘子可真是料事如神。”

少女聞言,卻只是輕輕搖頭。

她並不覺得多歡喜,只因她心裡清楚……這只是第一步罷了。

阮玉熙……時候尚早,我們慢慢來。

前世你算計我那些苦楚,我必定要千倍百倍奉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