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在鄉下過了好幾年,期間他一直在想,為什麼被拋棄的那個人是他?明明是手足情深,為什麼總是視他如仇人。明明都是兒子,而被他叫做爸爸的男人,眼裡永遠沒有他,甚至每次看他的眼裡都透著敵意。

他也恨過惱過,不願意相信那個總是把他抱在懷裡親個不停,笑眯眯誇獎他的女人會就這麼狠心把他丟棄了。

後來看見墓碑上那張照片的時候,他明白了一切。

所以,從他被無情地拋棄那天開始,就註定了他和許煙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們將會背道而馳,他們兒時的感情,最終停留在了6歲那年。

今天,他只是想把七年前,匆匆一別,來不及說的那聲再見補上,他卻終究無法說出口。

他怕自己說出口以後,就真的是永別了!

如果沒有那張照片,他沒有想起所有事情,大概一切都會按照他的計劃走,他會用許家所有人的血祭奠他的童年,然後回到另一個地方,手刃血親,讓那裡屍橫遍野,直到他徹底倒下!

週五

下課鈴響後,大家都紛紛結伴下樓去操場集合,準備下節課的體育課,許煙收拾好課桌,失落地看著後面空了好幾天的桌子,還是不來嗎?

教室門口有人喊道,“許煙,老秦讓你去趟辦公室。”

許煙杵在辦公室裡,被數學老師指著鼻子一通罵,“看看你這次考了多少?你哥高二的時候……”

許煙態度極好地拉攏著腦袋認真聽訓。

“馬上就要期末考了你知不知道……”

直到有隔壁班的同學來請教問題的時候,許煙才得以稍微鬆懈一些,視線不知道怎麼就瞥到了隔壁班導的辦公桌上。

幾張薄薄的紙擱在辦公桌中間,許皓的寸照貼在右上角,照片上是一行‘退學申請’,許煙清澈的瞳孔猛然一震,腦子一片空白,垂在身側的手指細細地發著抖,身體搖搖欲墜,險些就站不穩了。

夜深人靜的夜晚,許煙躺在床上,眼眶裡積攢了很久的淚水就這麼從眼角滑進了她的頭髮裡。

目光呆滯地看著天花板,不記得自己今天是怎麼上完下面的課,也不記得是怎麼回家的,好像今天下午所有的記憶都斷片了。

腦子裡只有那張退學申請表是清晰的,從床上爬起來,穿著單薄的睡衣走出房間,杵在那扇緊閉的房間門口,冰冷的手指輕輕推開了房間門,房間每天都有打掃,乾淨又整潔,可常年沒人住,房間總顯得冷冰冰的,讓許煙整個人心都跟著發涼。

淚珠子從眼眶裡一顆一顆墜下來,他終究不願意回來,她再也等不到她的小哥哥了。顧宇航說他們感情很好,可是她再也體會不到很好是有多好了。

一個人痴痴傻傻的不知道站了多久,久到連頭髮絲都帶著一股透心涼的寒意。許言輕聲走進來,想把她勸回自己的房間,“大半夜的跑這裡來站著幹什麼?”

許煙看著房間裡的陳列,溼著眼眶,哽咽著問,“小哥哥……是因為不想見到我才走的嗎?”

“不是你的問題。”許言無力地嘆息。

臨近期末考的時候,許煙果然生病感冒了,一整天,都在抽搭著鼻涕,桌子上的一包紙巾三兩下就用完了,鼻涕還是流個不停,抱著熱水袋拉攏著腦袋一臉生無可戀。

顧宇航更是連桌子都朝前面移了半寸,“你別傳染我啊,馬上考試了,休想拖累我影響我發揮啊,我一年的零花錢全壓在這幾天了。”

期末考一轉眼成績就出來了,許煙的成績下降了許多,好在她父母也知道她不是985/211的料,對她也並不抱什麼希望。

轉眼,年關將至,許煙的父母也在2/14那天結完工程款從海南趕回來過年,兩家人坐在客廳裡和往年一樣,其樂融融地商量著今年的年夜飯。

許媽媽因為許皓的不辭而別,在床上躺了整整1個月,最近才下床活動,許長青不希望她太操勞,請酒店廚師過來做,一家人在家裡吃個團圓飯。

許煙一個人躲在房間刷題,刷累了就吹會兒洞簫,許言推門進來,拉了凳子坐下。“吹的什麼?一股蒼茫和蕭瑟之感。”

“浮光。”許煙放下手中的洞簫,神色緊張地將面前的書本推了推,儘量讓自己顯得氣定神閒。

“大家都在外面聊天,怎麼不出去?”

“我去了又插不上話。”

許煙拿著洞簫隨意玩著。許言起身,拍了拍許煙的肩,“沒事可以約上同學聚會逛街,別整天把自己悶在房間裡。”

許煙將手中的洞簫放回盒子,拿起筆準備刷題,“考得那麼爛,再出去玩,我媽得跳起來揍我吧。”

“還和你媽生氣呢?”

許煙不搭話,生氣是肯定的,大冷天的,她熬著夜到凌晨等他們到家,結果一進屋就劈頭蓋臉罵她一頓。

隔天一早本來是準備一起去超市採購的,結果她因為梳頭髮的時候速度慢了一些,又被她媽指責做事磨蹭,長頭髮礙事,硬是不管她樂不樂意,拉著許煙去剪了一個到肩的短髮。

許言笑笑,正準備走,聽許煙軟軟的聲音問道,“哥哥,人……為什麼會突然就很喜歡,另一個人?”

“談戀愛了?”許言淡定地問。

對上許言平靜的眼眸,許煙肉眼可見地慌了,猛地搖頭,飛快解釋道,“我就是好奇問問。”

許言走後,許煙好像被自己給嚇著了,驚出了一身冷汗,拿著筆的手被浸溼,心臟好像要從她的胸腔裡跳出來,她剛才問了什麼?

她怎麼能有如此大逆不道的念頭?

慌忙地將書桌上所有的書,通通壓在了剛才寫的練習冊上,將那張她偷來的照片死死壓在下面,如她的心事一般不讓它有一絲窺見天光的機會。

明天便是除夕,整個社群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一片祥和,許煙覺得實在太冷,一直賴在床上不願意起床,許言催了她好幾次,才勉強從床上爬起來出去隨便吃了兩口早餐,吃完早餐又將自己鎖在房間裡吹了半天的洞簫打發時間,天色一點點暗了下來,窗外到處都是爆竹聲。

王佩佩將電話打到了家裡的座機上,在電話裡興奮地邀請許煙一起圍爐煮茶賞雪,一個人像是點燃的炮仗似的,在電話裡說了一串,最後又說道,“哎呀,算了吧,就你那身體,回頭凍感冒了,到時候開學兩週了都見不到人。”

許煙看著被結束通話的電話,一分二十秒的通話記錄,她硬是一句話沒說上,放好電話,走到落地窗邊拉開窗簾一看,外面真的飄起了雪,看著漫天飛雪,許煙想到了那句若無閒事掛心頭,便是人間好時節!

可是啊,她的心事就好像一粒種子,已經在她的心裡生根發芽長成了蒼天大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