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去告訴老頭子,這個太子我不做了!”

大胖胖聲音有些虛弱,但語氣很是堅決。

“我做了這麼多年的太子,沒有過上一天舒心的日子!”

“老頭子當真是任性了一輩子,想造反就造反,想打仗就打仗,他只知道帶著你跟老三在前面衝鋒陷陣,全然不顧身後的事情。”

“想當初靖難的時候,我這個燕王世子都跟人求爺爺告奶奶了,這才籌集到足夠多的糧草輜重,確保你們在前線可以安心征戰。”

不出意料,大胖胖直接開啟了訴苦模式。

“哪成想靖難成功了,老頭子還是消停不下來,一心只想著做他的千古一帝,只想著憑藉文治武功贏得天下人對他永樂皇帝的認可!”

“營建北平新都,疏浚大運河,編纂《永樂大典》,派鄭和下西洋……這一樁樁一件件哪一個不得耗費海量的人力物力?”

“他皇帝陛下倒好,根本就不管不顧,還要揮師北伐出征塞外,沒有糧草就伸手向我這個監國太子要,我是監國太子,但我不是送財童子啊!”

“朝廷每年的稅收就那麼點,北平新都要修,大運河要疏浚,《永樂大典》還不能停,鄭和倒貼錢下西洋回來了還要再次啟航……我上哪兒給他找錢糧去?天知道這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大胖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苦道,滿臉悲憤哀容。

朱高煦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心中也是百感交集。

永樂大帝朱棣雄才大略,一生文治武功,在他的勵精圖治之下,使得天下大治,國家富強,疆域遼闊,後世的史學家稱這一時期為永樂盛世,以至稱讚該時期“遠邁漢唐”。

而他本人憑藉這些文治武功,足以同漢武唐宗比肩,乃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千古一帝!

但是,在永樂大帝這些文治武功的背後,卻始終離不開兩個人。

一個是永樂大帝的小算盤,戶部尚書夏原吉。

這個倔老頭一邊反對朱棣北伐,一邊咬著牙想方設法地籌措錢糧,為永樂大帝的文治武功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

另外一人,就是眼前的太子大胖胖,日後的洪熙皇帝朱高熾了。

大胖胖雖然身體肥胖,卻是一位不折不扣的守成明君,正是有著他坐鎮後方監國理政,戰爭狂熱份子朱棣才敢多次揮師北伐跑去漠北草原上面撒歡!

要不是這兩個人齊心協力,苦苦咬牙支撐著大明帝國的錢糧,朱棣只怕早就把自己給玩崩了,最終落得個“好大喜功”的罵名,跟隋煬帝楊廣一樣的可悲下場,哪還有什麼永樂大帝!

“老大啊,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現在日子不是好起來了嘛,《永樂大典》也修完了,大運河也疏浚得差不多了,嶺北行省也正式納入大明版圖,老頭子也沒地方去撒歡了……”

“所以啊,苦日子都過去了,日後的大明將會愈發繁榮昌盛,你可不能在這個時候掉鏈子,直接就撂挑子不幹甚至撒手人寰了!”

朱高煦苦口婆心地規勸道,

“你也知道這永樂朝的太子,是個不折不扣的苦差事。”

“你都已經幹了這麼多年了,眼瞅著馬上好日子就到了,難不成現在前功盡棄,白白便宜其他人?”

說實在地,漢王爺當真想見到大胖胖安穩上位,最好再多活個幾年。

到時候他朱高煦輔佐這位洪熙帝遠征海外,助其成為威壓寰宇的洪熙大帝,何樂而不為呢?

不料大胖胖聽到他這些話,卻是苦笑著搖了搖頭。

“老二吶,大哥的身子骨已經不行了。”

大胖胖神色灰敗,偷偷取出了一塊錦帕,遞給了朱高煦。

漢王爺接過一看,瞳孔猛地一縮,難以置信地看著大胖胖。

這塊錦帕上面,赫然是一團黑血,散發出刺眼的紅光。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你不是一直都在跳操練劍調養身子,怎會……”

朱高煦此刻有些慌了,他很清楚大胖胖咯血意味著什麼。

太子爺長嘆了一聲,幽幽開口解釋道。

“先前御醫就給我透過底,若是堅持強身健體,還有三五年可活。”

“但是上一次你暴斃塞外的訊息傳來,我悲痛之下大病了一場,已然損傷了心脈,只剩下了一兩年的時間。”

“倒是不成想,老頭子那些尖酸話語,再次讓我心脈受損,已經沒有幾日可活了!”

聽到這話,朱高煦心中一片慘然。

大胖胖這病症,遠不是身體肥胖那麼簡單,只怕早就患上了冠心病、心絞痛、高血壓等一系列病症。

所以,他這身子骨受不得刺激,偏偏朱高煦和朱棣一前一後地刺激了他兩回,直接把人送上了絕路!

“老大,你好生調養身子!”

“太醫院那群庸醫不行,民間還有神醫無數,總會有辦法的!”

朱高熾聞言臉上浮現出了欣慰笑容,眼眶也有些溼潤。

直到這一刻,他才重新感受到了,久違的兄弟情誼。

“老二,大哥只求你一件事情。”

“哪怕瞻基這孩子再做了什麼錯事,你都要饒他一命!”

“你大哥我這輩子沒求過你任何事情,現在只求你能給這孩子留一條活路!”

“這孩子生而不凡,心比天高,大哥只怕他命比紙薄,最後會命喪你手中啊!”

大胖胖淚流滿面地開口道,言語之中滿是懇求。

朱高煦聞言一怔,眼眶不自覺地紅了起來。

“老大!”

“你放心吧!”

“朱家子孫不會自相殘殺!”

聽到這話,大胖胖欣慰地點了點頭。

他何嘗不想自己的兒子,能夠以太孫的身份,順理成章地即位稱帝。

然而經歷了張軏謀逆一案後,大胖胖就已經明白,自家老二與自己兒子就再沒有了緩和餘地。

他如果活著,還可以從中調停,保證雙方不會鬧出什麼大事。

但是現在,大胖胖自知大限將至,沒有了他從中調停,漢王與太孫之間勢必會鬥個你死我活!

可是,瞻基那孩子,鬥得過老二嗎?

大胖胖捫心自問,他這個太子都遜色於漢王,更遑論太孫這個孩子!

無論文治武功,他朱高熾都比不過朱高煦,如果不是因為他朱高熾是嫡長子,佔據著大義名分,他哪裡能得到太子這個位置!

更何況老三如今成了獨霸一方的南洋王,他也絕不會坐視瞻基登臨帝位!

如此,不如捨棄,為求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