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來了癸水,只怕明天會更不舒坦,到時候若不回來又怕長姐掛心,便索性今天回來。”

低聲回了房媽媽之後,紀蕪趕忙關切詢問紀明昭的情況。

房媽媽雙眼微眯,冷聲質問,“二姑娘如何知曉夫人暈倒了?”

紀蕪腦海中浮現出馬車裡發生的事。

不行,她不能讓房媽媽知道侯爺與自己的矛盾,否則嫡姐又要擔心了。

“我……我是下馬車之後聽說的,畢竟姐姐乃侯府主母,暈倒是件大事。”

紀蕪說了謊,心裡發虛,可實在是太惦記嫡姐的狀況,於是鼓起勇氣又問了一遍。

“二姑娘放心,大夫已經來看過了,夫人並無大礙。”

房媽媽無聲嗤笑,眼中閃過厲色。

這賤婢生的賤皮子,果然一點都不老實!

侯府裡的嘴都嚴實得緊,她根本不可能聽說夫人暈倒的事,定是已經見過侯爺!

只是不知道,從丫鬟那裡聽說夫人暈倒前見過二姑娘,從而怒氣衝衝出門的侯爺,為何輕易放過了她?

難道睡了那麼兩次,侯爺就對她生出情意了?

如此想著,房媽媽看向紀蕪的目光中,便更添幾分冷意。

她曾是王氏的陪嫁丫鬟,很清楚當年喬姨娘爭寵之事,自然對紀蕪沒有一絲好感。

言語間也不免多了幾分嘲諷,“二姑娘如此掛念夫人,就別有旁的心思,趕緊養好了身子,儘早為夫人分憂才是。”

“是。”紀蕪連忙應聲,莫名地心中有些不安。

雖然一直以來,房媽媽都對她沒什麼好臉,可這般夾槍帶棒,卻十分少見。

這讓她忍不住猜想,莫非嫡姐暈倒,是因為謝家的耆老們又給她施壓了?

所以房媽媽聽說自己來了癸水,才會如此的不高興。

倘若,自己爭氣些……

待他們知曉嫡姐“有”了身孕,定然就不會再逼迫她了。

等到孩子出生,嫡姐也就再不必為此事苦惱,自己亦可功成身退,離開京都越遠越好。

只不過……

紀蕪並不知自己的身體狀況如何,是否能夠順利孕育子嗣?

她雖是伯府庶女,可因為喬姨娘對她不喜,常在各種事情上剋扣她。

尤其在她小時候,經常要餓著肚子入睡,甚至多數時候一天只能吃到一頓飯,且只有一碗清湯寡水的“粥”。

她七八歲時,身量小小的,倒像是貧苦人家五六歲的孩子。

有一次實在是餓狠了,她曾悄悄從喬姨娘的院子裡溜出去,想要找些吃的,卻意外遇到了來府上的客人。

她並不知道對方是什麼身份,只隱約記得他個子很高,說話的聲音很不好聽。

她在他面前餓得暈倒,幸虧他用鬆軟的糕點與溫水化開,給她喝了一些。

再之後……

紀蕪也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只記得喬姨娘再不敢剋扣她的飲食,她終於能夠吃飽。

但這件事讓喬姨娘很不痛快,每次看到她吃飯時,總要不乾不淨地罵上幾句。

從前的忍飢挨餓,對她的身體造成不少傷害。

以至於現在的她根本餓不得,一旦餓著了,胃裡就如同刀扎火燒,難受得緊。

以防萬一,她覺得還是得請個大夫好好調理,才更穩妥。

紀蕪抬眸看向房媽媽,“我……我能否提一個請求?”

房媽媽睨著她,好半天才皮笑肉不笑地開口,“夫人對二姑娘最是關切,別說一個要求,你就是再多幾個也無妨,說吧。”

紀蕪聽她提到嫡姐,心中微暖。

“我想請個大夫,好好調理下身體,這樣才能儘快幫到嫡姐。”

房媽媽不動聲色地打量著她。

“二姑娘放心,我會盡快安排,您能這麼想,不枉夫人對你如此好。”

她說著話,見紀蕪的臉色不大好,想到她身上來了小日子,於是揮了揮手。

“時候也不早了,二姑娘臉色不好,還是回房歇息去吧。”

言罷,也不等她回應,便快步走開。

紀蕪站在原地,瞧著房媽媽遠去的背影,在心中小小的嘆息一聲。

她其實,還挺想去看看嫡姐的。

可既然房媽媽說她臉色不好,為了不讓嫡姐擔心,還是改天再去吧。

她收回目光,回到了住處,琥珀跟碧璽迎上來拿東西。

一想到藏在包裹裡的春宮圖,紀蕪連忙拒絕,把她們打發下去。

將帶回來的東西全部安置好後,她靠坐在軟榻上,緩解著身上的乏累。

不知怎的,腦海中忽然浮現出喬姨娘說過的話。

“想讓男人喜歡你,你就必須得放得開,豁出了臉皮,使盡了花樣……這同房的次數多了,才更容易懷上孩子。”

紀蕪猛地坐直了身體。

想到自己留在侯府的目的,再想到之前嫡姐的殷殷期盼,眼角餘光不由自主地,看向被她放了春宮圖的箱子。

咬了咬牙,她起身去將春宮圖翻了出來。

這不看不知道,一看簡直驚呆了她。

她從未想過,竟……有這麼多的……

哪怕一直在心裡勸著自己,她這樣做是為了討侯爺喜歡,好儘快跟他懷上孩子……

可還是因為太過羞澀,好幾次將春宮圖扔到一邊。

那薄薄的一本書,竟被她翻了三兩日,才終於全部看完。

在看的過程中,紀蕪時常忍不住想,怎麼就能有那麼多的花樣呢?

分明她與侯爺在一起時,除了疼跟累,也沒什麼了不得的。

難道說,正是因為沒什麼好處,可為了要生兒育女,才不得不折騰出一些花樣,好讓人多一些興致?

她百思不得其解,隨即憂愁起來。

今日在馬車裡,她雖反駁了謝錚,卻也更見識到他的實力,若之後再有相似情形,只怕他多使一分力氣她就要殞命。

紀蕪不由得後怕。

若再見著他,她還是順從些吧,畢竟,她只想活著離開京城。

*

癸水來過後,房媽媽為紀蕪請來了大夫,確定她的身體十分康健。

這讓紀蕪心裡寬慰許多。

多日未見嫡姐,她特意收拾一番,讓自己看上去容光煥發,這才向主院而去。

正是春日,侯府內花開正盛。

紀蕪賞著花,想到穿過前方的月亮門,就能見到嫡姐,腳步越發輕快。

然而,就在穿過月亮門的那一剎那,她的鼻子撞到了結實的胸膛,瞬間痠疼得厲害。

她聽到悶哼的同時,淡淡松柏香侵入鼻尖,手腕也登時被人抓住,心中不由得一緊。

紀蕪連忙抬頭看去,可剛才那下撞得不輕,令她剎那間便紅了眼圈,因此眼淚汪汪的。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了謝錚。

此刻,那張俊美至極的面容略顯蒼白,幽深的眸子正看著她,隱隱約約的血腥味從他身上傳來。

頓時,紀蕪臉色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