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文才醉醺醺從鼎和樓中走出來。

於福運這種人,答應下來的事就絕不會食言。

他可以安心等待五月五日的到來。

楊文才可以把更多精力,投入到他在廣州工業區的紡織廠。

自己工廠生產的絲綢,自己運到海外賣掉。

這個過程沒有中間商賺差價,他可以吃下整個鏈條的利潤。

楊文才乘坐他的馬車,趕往廣州工業區。

廣州巡撫金銀花,幾乎照搬漢中的各項政策。

他在廣州城外面的荒地,修建比漢南工業區還大兩倍的廣州工業區。

廣州工業區這裡有後發優勢,可以根據蒸汽機的特點,提前規劃好廠房位置和道路。

工業區還貼心的把相關工業集中在一片區域。

比如楊文才的紡織廠,旁邊就是剿絲廠,可以更方便的進貨生絲。

廣州工業區主幹道就設定了三條。

運煤的車輛專門走一條路,運進來大量的煤,運出去大量的煤渣。

這些煤渣都用於鋪路。

貨物進出專門走一條路,人員進出專門走一條路。

這樣就不會導致上下班高峰,大量的工人和貨車還有運煤車擁擠在一起。

漢中工業區,這種現象極為突出。

導致各家工廠約定成熟,固定好上下班時間,並在這個時間內,不安排貨物和煤炭的運輸。

這個上下班的時間點,也被各個工廠主,習慣性的帶到其他工廠。

上午八點上班,晚上八點下班。

中午有半個小時吃飯時間,晚班和這個上下班時間正好相反。

楊文才的工廠,晚班每個月會多二兩銀幣的工錢,工人們更愛上晚班。

現在工廠太多,合格的工人又少,培養一名工人也不容易。

錢給的不足,工人就被其他工廠搶走。

楊文才站在工業區前,看著工業區豎起來的大煙筒,不斷冒著濃濃黑煙。

幾個穿著黑色衣服的稅警,正在壓著一名商人,走在主路上。

楊文才看到這身熟悉的黑衣服,他半醉的狀態,立刻清醒幾分。

“我沒罪,憑什麼抓我。”

“你們這是對我的打擊報復。”

“這是在說什麼?”楊文才一臉迷茫。

他新招募的翻譯王福財,還留在工廠工作。

他聽不懂粵語,只能向別人打聽打聽。

楊文才看到有很多人圍觀,在人群中看到一個熟人,他也湊了上去。

“李宮,李會長,你也來工業區這裡了。”

“這不是楊文才,楊副會長。

我本以為你們漢中商會反應的最慢,沒想到你也來到這裡。”

李宮也沒想到,在這裡會遇到熟人。

他看了一眼楊文才身上的掛牌。

這是工業區辦的出入證,只有工廠正式投產,稅務局和工商局,才會給辦這種出入證。

他本以為漢中商會反映的很慢,沒想到楊文才在廣州工業區的工廠,已經正式開始生產。

楊文才向李宮諮詢,現場發生了什麼事情?

李宮不屑的說道:“這位開工廠的工廠主,是廣東本地人,還沒摸清楚相關法律,就敢開工廠。

它生產瓷器,技術很普通,就是尋常百姓用的飯碗。

這種東西全靠走量,就掙個辛苦錢。

他想要掙更多的錢,逃稅漏稅,手段很粗糙。

廣州稅務局那幫禿鷲過來檢查賬目,他的賬目被發現有問題。

還掏錢賄賂,當場就被稅警扣下。

這些禿鷲天天想升官,他這不是送上來的功勞。

李炳山、王巧麗、周騎牛一個比一個狠,一個比一個升值快。

有這三個榜樣,這點小錢,就想滿足稅警的胃口,太天真了。

更何況還有王巧麗這種,專門舉報同事違法,高升上去的榜樣。”

楊文才聽到這三個名字,他就立刻就清醒了。

鐵算盤李炳山、母老虎王巧麗、鐵面無私周騎牛。

這可是最令人聞風喪膽的三大知名稅警。

他們用無數商賈的血淚,鑄成了自己的大名。

楊文才感慨的說道:“廣州工業區這裡的人,沒聽過稅警的大名。

這些禿鷲的鼻子太靈,就沒有他們查不出來的案件。

這人是廢了,不知要蹲牢裡蹲多久。

罰款他未必交得起。希望他能交得起,要不然他這家幾代人都廢了。

稅務罰款那可是無限連帶,子子孫孫無窮盡也。

不還錢,會被大理石強制安排工作,打工還錢。”

李宮看著他們,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

“他們這些人,也是沒有吃到苦頭,不知道秦王的手段。

等到出頭的人吃虧,之後的人,才會按照規則行事。

我們已經被教育過,他們正處在這個階段。

還是遵守規則比較好,這個規則也是對我們最大的保護。”

他之前沒少被兩廣本地人針對。

李宮在兩廣,主要開辦糖廠。

他投入的大半身家,都在製糖行業,掌握著大量的專利。

製糖工廠生產紅糖、白糖、冰糖和各種糖果。

工廠還能生產甘蔗酒,這是用榨糖剩下的甘蔗渣,釀造出來的酒。

工廠建立的很順利,他有自己獨門的專利,甘蔗榨汁效率更高,只需要到機械廠定製一些專用的裝置。

收購甘蔗,遇到了極大的難題。

農民手中的甘蔗,他想買卻遭到本地勢力的阻攔。

要不是秦王蘇河消滅士紳。

大部分土地都掌握在士紳手中,他這個外人想收購甘蔗根本不可能。

他花費極大代價,打通官府的關係,這才收購到少量的甘蔗。

大部分甘蔗,還需要在市場上購買,被廣東本地人刮下一層利潤。

“楊兄,我帶你參觀一下我的糖廠,品嚐新出產的甘蔗酒。”李宮向楊文才發出邀請。

他們在漢中,那是競爭對手。

但現在在廣州,就變成了盟友,需要共同抵抗廣東本地人的威脅。

廣東這裡經商環境本來就發達。

現在這些本地商賈只是不瞭解規則,等他們適應規則,強大的潛力會爆發出來。

他們這些外來者,很可能競爭不過本地人,要團結合作,每一份力量都極為重要。

楊文才酒已經徹底醒了,他察覺到李宮表達的善意。

在生意場上,多個朋友多條路。

除非是同行,不打死他,自己就完蛋。

兩個行業沒有交集的工廠主,即使是他們所屬不同的商會,也不會弄的你死我活。

“李會長邀請我,正好我也好奇你的糖廠,我就去叨擾一二。”

楊文才答應下來,跟著李宮來到他的糖廠。

他走進糖廠的大門,就看到這裡堆放大量的甘蔗。

糖廠內有很多工人,正在用毛刷清洗的甘蔗。

清洗完的甘蔗,工人還要給甘蔗去皮。

工人們把去皮之後的甘蔗送入高速滾動的榨汁機裡面。

榨汁機咬住甘蔗的一頭,很快就把整根兒甘蔗吞下。

蒸汽機帶動巨大的鋼輥,開始壓榨甘蔗。

甘蔗汁流到一個巨大的鐵罐中。

這個機器也吐出來,非常多的甘蔗渣。

這是工廠能看到的機器,剩下的機器全部被密封,根本看不清白糖的加工過程。

李宮站一旁介紹道:“糖液經過多次濃縮,透過過濾、離心、結晶等多道工序,就加工成白糖和紅糖。

糖液放在九十度的烘乾室,並讓溫度逐漸下降,就形成了冰糖。

兩廣地區的甘蔗種植規模大,甘蔗長勢非常好,出糖率也極高。

現在工廠的規模,一個月能生產兩噸糖。”

楊文才聽到李宮糖廠竟然達到這個規模。

“一個月兩噸,你這還是初期的工廠。

這片工地全部建好機器,一個月十噸都沒問題。

這樣一來,糖價肯定會急劇下跌。

這真是一個好訊息,我這樣的家庭,都不能放開吃糖。

不是吃不起糖,是買不到糖吃。”

李宮笑著說道:“這還是歸功於蒸汽機,沒有蒸汽機帶來的高效。

還有白糖的離心結晶技術,依舊採用古老的方法生產白糖。

我就是再把工人擴大一倍,一個月都生產不出來半噸糖。

我帶你去品嚐一下甘蔗酒,你給我一點意見。

你可是漢中城,有名的品酒大師,口味兒最挑剔了,這酒要是能獲得你的認可,我就覺得它可以上市銷售。”

楊文才和李宮來到工廠的食堂。

他看著面前擺放著兩種酒。

一種是有些發黃的濁酒,一種是白酒。

楊文才今天已經喝了很多酒,就沒有大口喝酒,而是小口品嚐了一點點。

“李宮會長,以我的觀點,這個帶有甘蔗味兒的濁酒,在北方肯定不會受歡迎,我不知道南方的口味兒。

這種濁酒,蒸餾過後的白酒,有一種獨特的香味。

但它的醇厚,連高粱酒都比不上。

這個酒的味道,以我的觀點來說,他比地瓜燒好一些。

你要是準備與地瓜燒等平民酒競爭,這個酒還是大有可為。

你要想讓它和高檔酒競爭,這還欠一些火候。”

李宮非常開心,他們蜀商商會手中,已經有瀘州酒這個品牌。

瀘州酒的銷量,也排在酒類前十。

但他們一直沒有辦法拿出,與地瓜燒這種平民酒競爭的產品。

糧食釀酒,每年都有糧食配額,配額用完就不允許繼續釀酒。

紅薯是糧食,但卻因為產量太高,沒有被嚴控,允許釀酒。

漢中商會最早佈局了地瓜燒,無論是專利還是紅薯收購渠道的掌控。

蜀中商會都競爭不過,只能及時止損。

現在有了甘蔗酒,他們也有與地瓜燒競爭的王牌兒。

甘蔗連糧食都不算,不會被秦王府管控,更何況是甘蔗渣釀酒,這完全是廢物利用。

楊文才辭別李宮,他回到自己的工廠中。

還有不到一個月時間,他就要乘船出海。

現在就要準備好交易的貨物。

他開辦紡織廠,肯定要用布匹做交易。

亞麻布太便宜,這種極為廉價的布匹,往來都不夠船費,肯定不能交易。

棉布也是同樣道理,除非能運輸大量棉布,平攤運輸成本。

要不然運棉布交易,獲得的利潤太低,都不如直接在本地售賣省事。

楊文才唯一能選擇的貨物就是絲綢。

這也是他最擅長的東西。

“廠長好。”

“廠長回來了。”

楊文才看到工廠的小組長們跟他打招呼,他也熱情的回應道。

每一名小組長,都管理著二十名女織工。

她們平時不上織機織布,她們的職責就是管理工人,根據每一名工人織的布,核算她們的獎金。

工人請假上廁所,這些小組長也要臨時替班。

一臺蒸汽機帶動二十臺織布機,單獨為一臺織布機停機,會影響整個車間的進度。

聽說官營工廠,都是可以獨自停車的織布機。

但這種織布機成本太高,不如多僱傭一兩名工人換班划算。

一般都是人休息,機器持續運轉。

楊文才看著工人認真工作的模樣,他比較滿意。

他叫來工廠的副經理周麗萍。

這位是技術能手,楊文才在紡織領域能脫穎而出,這位技術能手對他的幫助極大。

周麗萍佔據著紡織公司百分之十的份子,她也是東家之一。

“周經理,我看廣東新招的女織工,她們的工作效率不錯,這裡的生產速度,已經能快趕上漢中的工廠。”

周麗萍搖了搖頭,道:“這是機械廠,新型飛梭織布機的功勞。

工人現在還是不太熟練,但她們非常刻苦。

我在她們身上,看到我之前的身影。

這些人都是看到了命運的曙光,想要抓住屬於自己的命運。

她們都極為感謝您,您的出現讓她們可以自己養家。”

楊文才聽到周麗萍這麼說。

他搖了搖頭說道:“我可沒有這麼偉大的目標,我的目的很簡單。

她們能幫助我賺錢。我付給她們工資,這是天經地義的事。”

“月底之前,能不能準備六萬匹絲綢。”

楊麗萍仔細思考後說道:“六萬匹絲綢,憑藉現在工廠的規模有些困難。

想要達成這個目標,必須要停止棉布和亞麻布的生產線,全力生產絲綢。”

“我們的絲綢,難道已經獲得大量訂單,賣了出去。”

周麗萍驚喜的問道。

“不是別人,我會買下工廠生產的絲綢。”

楊文才必須自己出錢,買下自己工廠生產的絲綢。

因為這個工廠,不屬於他一個人所有。

這家紡織廠,還有周麗萍等工匠的份子。

他要和正常交易一樣,先買下工廠生產的絲綢。

要不然工廠和海貿的錢,合併在一起不好記賬。

海貿的利益算到工廠的利益中,他也會損失很大。

提前做好利益分配,工廠所有東家都滿意,每個步驟也能記好賬,方便交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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