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夏一句話,演繹深情的的江東城卡住了。

與之相對的江夏笑的紳士又禮貌,口吻似勾魂攝魄的地獄使者。

“你還記得大伯,江東華嗎?”

“就是比你大四歲,在爺爺奶奶不在的時候,一直照顧你的江東華?”

“就是那位自己餓著,也要你吃飽飯的江東華?”

“就是那位為了救你,差點被淹死的江東華?”

“就是那位你一直說他消失不見的江東華。”

江夏每說一句,語氣便加重一點點,層層遞進的壓迫著江東城的神經。

江東華這個名字,在江家算是一個禁忌。

在江東城七歲的時候,十一歲的江東華在戰區突然消失。

戰區消失,意味著什麼,不言而喻。

十一歲的江東華,聽話懂事,明理真誠,甚至是少年游擊隊的小隊長,一手彈弓百發百中。

雖說父母不該有偏愛,可他著實是江爺爺的驕傲。

可就是這樣一個受大家誇讚,得大家喜歡的少年,死於十一歲。

當江爺爺講江奶奶知道訊息的時候,江東華已經死亡兩個月零十天,無盡的悔恨愧疚,隨之而來的思念,不斷的吞噬著兩人。

可他們不能走,不能離開。

在戰區,誰又沒有失去親人呢?

“江東城,我找到大伯江東華了,你高興嗎?”

江夏黑如深淵的眼睛,望著江東城,等著他的答案。

“不不不不可能,江東華死了!他死了!他死了!”

江東城的表演驟然中斷,表情瘋狂的望著江夏狂喊:“江東華死了!他死了!”

“真是遺憾,我還活著。”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周圍人向江夏身後看去。

白色的針織襯衫,休閒款的運動褲,腳上是一雙舒服的老京市布鞋,布鞋下面是冰冷的腳踏。

來者,坐著輪椅。

江夏轉身,態度肉眼可見的不同,整個人周身洋溢著溫暖的氣息,走到輪椅後,雙手握住輪椅的把手,責怪中帶著親暱的道:“不是說等我推嗎?”

“我這不是看氣氛都到了嗎。”

男子,也就是江東華的話,讓江夏無奈又親近的笑了笑,推著江東華的輪椅走到了人群前,面對江東華的位置。

坐著的江東華,對周邊的人微微點頭,輕聲道:“打擾諸位了。”

簡簡單單一句話,卻讓周圍的人有受寵若驚之感,連連回答著:“沒有,沒有。”

眼前的兩位,一位坐著,一位站著,有八分相同的樣貌,可氣質卻是完全不同。

若說江東城靠自己的樣貌與儒雅氣質出圈兒,在同事中有些鶴立雞群之感,那江東華的出現,便是真假立判。

一位真儒生,一位仿冒的冒牌貨。

哪怕江東華坐在輪椅上,可大家的目光依舊被此人吸引。

輪椅上的江東華,與大家說完話後,目光落在江東城的身上,一時間感慨萬千。

“東城,你老了。”

“呵呵,也是,我都老成這個樣子了。”

江東華的話,似乎觸動了什麼開關,一直卡殼的江東成突然轉醒,他眼裡沒有絲毫見到親人的喜悅,只有驚恐。

江東成手指指著江東華,腳步不斷後退的喊著:“不可能!不可能!你不可能活著!不可能活著!”

江東華看見江東城如此的表現後,心裡的失望又多了幾分。

“為什麼我不可能活著?”

江東華的追問,讓神志有些不清楚的江東城脫口而出的喊道:“你被炸死了!我親眼看見的,你被炸死了!”

輪椅上的江東華,陡然掀開自己腿上的小毯子,空蕩蕩的褲腿兒被掀擼了上去。

“啊———”

“嘶——-”

“天啊!”

恐怖的傷痕,在大腿根兒處,幾乎攔腰斬斷。

“我確實被炸了,只是僥倖沒死。”

“你看,我努力的活下來,就為了回來找你,你高興嗎?”

恐怖的傷口,讓江東成更加害怕的後退,一個踉蹌,摔倒在地,雙手拄在地面,腦袋用力搖晃,神志更加不清了。

“不要找我,不要找我,不要找我!”

江東成用力的搖晃腦袋,驚恐失措的樣子,讓周圍的人漸漸升起懷疑的目光。

但凡是老京市人,都知道江東華這個人物。

在那個時期,江東華身為嬌嬌之子,領頭羊般的人物,年紀輕輕的失蹤。

失蹤時江爺爺對外說失蹤,只因沒有找到完整的屍體,他老人家不願意承認死亡的事情。

可實際上,大家都認為江東華死了。

按理來說,這樣的一個人物還活著,身為江東華親弟弟的江東成,該是高興的,可現在這個樣子,是什麼意思?

輪椅上的江東華,看見毫無悔過之心的江東成,心裡的那一點不多的縫隙,逐漸關閉。

就像江夏說的,江東華這個人,從骨子上就壞了。

輪椅上的江東華,蓋上自己的毯子,微微彎腰,看向江東成。

“別害怕,哥哥不怪你。”

“當時遇見敵軍,你害怕了,我瞭解,你是不小心推我進埋炸藥的地方,是嗎?”

此話一出,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氣。

江東華,是被自己親弟弟推進炸藥中的?

地上的江東成已經完全喪失理智,江東華是他不能碰觸的地方,他真的害怕江東華。

從小到大,都是江東華一個人在照顧著江東成,也該是江東成最親近的人。

兩兄弟,若只有一個饅頭,江東華都是舍給江東成吃,他在旁邊喝涼水。

可就是這樣一個全心全意為他的哥哥,在兩人看見可疑敵軍的時候,江東成為了自己的安危,在背後推江東華進了埋炸彈的地方,引爆炸彈,吸引敵軍的注意力,他自己趁機跑了。

“你別來找我!我沒有辦法,沒有辦法!”

“你是我哥哥,你說過要保護我的!”

“你說過死也要保護我的!你還來找我幹什麼!”

輪椅上的江東華,彎著腰,目光直直的盯著江東成,眼裡有著釋然。

原來,他是這麼想的嗎?

“原來如此,這麼多年,我一直在想是為什麼呢?你說的沒錯,為了救你我是願意去死的。”

“不過,被自己親弟弟推進去的方法,是我最不能接受的。”

“我可以主動,但不能被動,這是兩種意思,不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