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念小跑下山,在她下山的那一刻,洛毅出現在了山巔之上。

他神情複雜的看著蘇煙雨。

蘇煙雨此刻面色蒼白如紙,她望著遠處,靜默不語。

或許是察覺到了洛毅的出現,蘇煙雨沙啞開口:“洛先生,最後再求你一件事,可好?”

洛毅輕聲道:“前輩但說無妨。”

蘇煙雨右手顫抖,遞給了洛毅一封信,和一個錦囊。

“這封信,在我死後,便交給蘇唸吧。”

“我的屍體,便勞煩洛先生將其火化,骨灰裝在這錦囊之中,交給念兒,不過不要讓她開啟,以後,她會明白的。”

洛毅滿臉嚴肅,重重點頭。

“前輩請放心。”

蘇煙雨“望”向遠處,她愣了片刻,隨後不知為何,竟是忽然笑了。

洛毅站在蘇煙雨身側,他能明顯的察覺到,蘇煙雨的生機,此刻猶如大江東去,迅速消失。

蘇煙雨的嘴角,掛著一絲笑意。

洛毅或許看不到,又或許,這一幕只有蘇煙雨才能看到。

夜幕下,一個年輕男人,彷彿從皓月之中走出,腳踩星辰,踏步而來,每一步踏下,腳下都有鮮花綻放。

那男人揹著一隻手,他緩緩走到蘇煙雨身前,並未言語,就只是看著她笑。

蘇煙雨也在笑。

那男子將背在身後的那隻手拿出,原來,是一簇玫瑰花。

男子的伸出另一隻手,蘇煙雨則是笑著伸出一隻手。

兩隻手,在夜空下,緊握在了一起。

片刻之後,洛毅眼中似有不忍,他緩緩轉過頭。

因為他發現,蘇煙雨的體內,已經沒有了半點生機。

蘇煙雨伸出去的那隻手,最後無力的垂落下去。

只不過,她仍是笑著,抬著頭,看著前方。

只有她知道,只有她能看到。

他,來接她了。

半晌,洛毅緩緩伸出一隻手,掌心瞬間燃起一股黑色的火焰。

他嘆了口氣,轉過身,可就在這一瞬間,洛毅瞳孔驟然一縮。

因為,蘇煙雨的屍體,不見了!

洛毅四下望去,竟是都沒有發現蘇煙雨的屍體!

洛毅眉頭瞬間皺了起來,他可以肯定,蘇煙雨絕對已經死了,那逐漸流散的生機,絕對不會出錯!

洛毅瞬間鋪開神識,神識鋪滿近千里之地,可是卻並沒有任何發現。

洛毅面色一沉,他眯眼望著蘇煙雨方才坐化之地,現如今唯一可以解釋的,就是有人,盜走了蘇煙雨的屍體!

可是……會是誰呢?

而且,此人能在悄無聲息之間,盜走蘇煙雨的屍體,甚至能讓洛毅都沒有半點防備!

此人的實力,定然不會弱!

而且,那個盜走蘇煙雨屍體的人,一定是清楚蘇煙雨的出現,甚至清楚她時日不多,今夜便會仙逝。

這不禁讓洛毅感到毛骨悚然,片刻之後,洛毅忽然將視線投到了下方那近百棟宅子之中。

“難道……”

忽然,洛毅一怔。

“不好!”

洛毅瞬間消失在了山巔之上,下一刻,洛毅的身影出現在了蘇煙雨母女二人先前居住的那棟宅子之中。

在見到那個消瘦身影之後,洛毅鬆了口氣。

蘇念正拿著一件厚重的狐裘,剛走出屋子,便看見了急匆匆趕回來的洛毅。

“洛毅哥哥?你是來找我孃親的嗎?”

洛毅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麼,他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

蘇念笑容燦爛,“我孃親就在後山,洛毅哥哥可以跟我一起去。”

蘇念手捧狐裘,笑著走到洛毅身側,推開門,似乎要在前面帶路。

就在少女一隻腳跨出門檻之際,洛毅忽然開口:“蘇念。”

“嗯?”少女回頭。

洛毅眼中閃過一抹複雜,只不過此刻仍是擠出一個笑臉。

“蘇念,你孃親臨時有事,去了其他的地方,很急,來不及跟你道別。”

“不過沒關係,你孃親交給了我一封信,讓我轉交給你。”

少女愣在了門口,當洛毅從懷中取出那封信後,少女才堪堪回過神來。

她接過洛毅遞過來的那封信,眼中有一絲茫然。

“我……我孃親……”

“走了?”

“嗯。”

“她去哪裡了?”

“去……去了一個很遠的地方,先前她與我說過,似乎……是去找你父親了。”

蘇念眨了眨眼,也不說話,就這麼目不轉睛的看著洛毅。

即便當初在靈州,面對一尊魔神,洛毅都不曾有半點畏懼。

可現在,面對蘇念那清澈如水的雙眸,洛毅的眼神,破天荒的有些閃躲!

他側過頭,不敢再與蘇唸對視,而是從懷中取出一個錦囊。

“對了,差點忘了這個,這也是你孃親讓我轉交給你的,你先收好。”

蘇念低頭看了一眼洛毅手中那個錦囊,沒說話,只是默默的將其收了起來。

“洛毅哥哥,我孃親,什麼時候回來?”

洛毅沉默片刻,“這個……我也不知道,她只說等找到了你父親,會與你父親一起回來。”

“對了,你不如先看看信?或許,信裡會所交代?”

蘇念看著洛毅的眼睛,半晌,她忽然笑了。

“不用了,孃親與我說過了,等我長大,她就會回來找我了。孃親是不會騙我的。”

蘇念下意識的將懷中的狐裘抱緊,她退步走回院子,沒有再去看洛毅,也沒有去看那封信。

瘦弱少女轉過身,背對著洛毅,大踏步走回房間。

洛毅本欲說些什麼,可看著少女的背影,卻連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等到少女大步流星的走入屋子,洛毅才嘆了口氣。

他反手取下劍匣,將這劍匣擱放在了院門口。

隨後身形一閃,消失在了小院之中。

這件事,他要去人皇府邸,問個明白。

而洛毅不知道的是,當蘇念轉過身,背對著他,大步走回屋子之時,便已是淚流滿面。

一輪明月高懸天際,清冷的月光,灑在人間。

有一個少女,躺在床榻之上。

在她身側,是蘇煙雨的那件狐裘。

只不過這件狐裘,此刻被擺放的整整齊齊,就像是一個人,躺在床榻之上。

而少女,則蜷縮在那狐裘一側,雙臂抱著那狐裘的一隻衣袖。

淚流滿面,低聲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