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周浩然早早就醒了,洗漱了一番,去水果店特意挑選了一些田教授喜歡的水果,然後就直奔田教授的家裡走去。

剛到田教授家,小保姆將周浩然請進屋裡後,周浩然見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人正在客廳的沙發上和田教授交談著。

周浩然微微一愣,但隨即便恢復了平靜。

“浩然,你來了。”田教授見到周浩然顯然很是高興。

“這個小侯就不用我多介紹了吧,你們錦城縣的縣長,特意為了找你跑到我這來的。”田教授對著有些詫異的周浩然解釋道。

田教授在經濟學領域非常有名,曾多次受邀去省委黨校給那幫優秀的幹部們講過課,侯遠曾聽過田教授的課,也是那個時候認識的田教授,而且他還經常來拜訪田教授請教問題。

田教授接過周浩然手中的水果,隨後便開口道:“過來坐著吧,跟你們的侯縣長好好談談,你的事小侯都跟我說了,老師瞭解你的為人,瞭解你的抱負,有啥委屈都可以跟你們縣長說,小侯是可以信賴的人。”

“我和保姆出去買菜,中午你倆都在這陪我吃,別走了。”田教授說完拍了拍周浩然的肩膀帶著小保姆向外走去。

“縣長,我不是已經跟您辭職了嗎,您這是。。。”見田教授都這麼說了,周浩然有些尷尬的開口道。

“你這個臭小子,還有臉說,你那是辭職嗎,趁著我打電話辭職信丟下就跑了,想追你都追不到。”

“這次來省城,我是專門為你來的,我覺得我們得好好談談,上次在辦公室沒等談呢你就跑了。”侯遠笑著說道。

周浩然聽到侯遠的話,心中五味雜陳。他沒想到,自己的一次衝動辭職,竟然讓縣長親自來省城找他談話。

“縣長,我……”周浩然剛開口,卻又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他覺得自己的工作應該是有目共睹,馬上接任政府辦主任,因為一次調查卻被人橫插一槓,而且靠山倒了,母親過世,一系列的瑣事令自己心力交瘁,才有了辭職的念頭。

侯遠看出周浩然的猶豫,他微微一笑,說道:“浩然,你在縣裡的情況我也仔細打聽過。你勤奮、踏實,有能力,這些都是我非常欣賞的。而且你想辭職的原因,我也能猜到一些。”

周浩然點了點頭,他沒想到侯遠會這麼瞭解他的情況。他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同時也感到有些慚愧。

侯遠繼續說道:“浩然,說實話,我現在的工作很難開展,縣裡的幹部對我陽奉陰違不說,我還要處處受到劉書記的掣肘,所以,我現在很需要一個幫手,我希望你能留下來幫我。”

周浩然很喜歡侯遠的直來直去,但他去意已決。就淡淡一笑,說道:“謝謝侯縣長的挽留,錦城已經容不下我了。”

侯遠說:“周浩然,我知道你是為了照顧母親才回的錦城,但是你別忘了,你在錦城工作的這幾年,有些地方已經留下了你周浩然的烙印,比如說開發區,那可都是你的心血啊。”

周浩然感覺侯遠來的時間不長,瞭解的情況倒是不少。

“我還知道,你當時跟著趙興華,為了搞好開發區,為了讓客商入駐,可是沒少出去陪客商喝酒,沒少到各種部門蓋章卡戳啊,難道你就忍心看著你們的心血就這麼白白浪費了?”侯遠直視著周浩然繼續開口說道。

周浩然深吸了一口氣,他的目光透過窗戶,望向遠方那繁華而又複雜的城市景象。他清楚侯遠的話並非空穴來風,他對錦城的情感,對開發區的投入,是他這幾年來無法割捨的一部分。但現實的殘酷讓他不得不做出選擇。

他緩緩地轉過頭,對上侯遠那雙充滿期待的眼睛,輕聲說:“侯縣長,我明白你的意思,也理解你的難處。但我已經決定了,我要離開錦城,去一個可以讓我重新開始的地方。”

侯遠眉頭緊鎖,顯然對周浩然的決定感到不解和惋惜,他深知周浩然的犟脾氣,也就不再勸了,打算回頭讓田教授在幫自己勸一勸。

侯遠說:“這樣,我們今天就不談論你的去留問題了,我想從你口中瞭解一些錦城縣的情況,你能跟我說說嘛?”

周浩然坐直身子,正視著侯遠,認真地開口道:“您問,只要我瞭解的,我都會知無不言。”

“那就跟我說說趙縣長吧。”侯遠脫口而出。

周浩然一怔,他想過侯遠會問經濟,會問人事,但是他萬萬沒想到他會直接開口問一個因貪汙問題被帶走調查的前任。

不知為什麼,提到趙興華,一種同病相憐的感覺油然而生,他長出了一口氣,說道:“您想知道他什麼?”

“跟我說說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吧。”侯遠開口道。

“在我印象中他很有能力,很懂經濟,很務實,不過他也有他的缺點,有時候比較雷厲風行,比較刻板,甚至有的時候可以說是非常軸。”周浩然思考了一會,開口說道。

“軸?”

“是的,就是軸,說得好聽點叫不懂人情世故,其實我和他有點像,我們這種人很容易得罪人。”周浩然點了點頭道。

“他常常因為堅持原則而得罪了不少人,但我理解他,也尊重他。在我看來,他的這種堅持,才是他最大的魅力。”周浩然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感。

“那麼,你呢?你也會有他這樣的堅持嗎?”侯遠問道。

“我?”周浩然笑了笑,“我儘量吧。我知道我自己也有很多缺點,但我會努力去學習,去改進。我希望有一天,我也能成為像他那樣的人,有自己的堅持,有自己的原則。”

侯遠微微一笑,繼續開口:“我聽說趙縣長在任期間,曾大力推動了我們縣的經濟發展,但也因此引來了不少爭議。我想知道,作為他最親密的夥伴,他真的是因為貪腐被帶走的嗎?”

周浩然聽到這話,不禁皺起了眉頭。

他沉思片刻,然後緩緩說道:“關於趙縣長被帶走調查的事情,我個人感到非常震驚和惋惜。這麼久接觸下來,在我眼中他一直是一個有原則、有底線的人,至於他是否真的有貪汙問題,這個我真的不清楚,也許是動了某些人的利益,所以。。。”

侯遠聽到這裡,不禁陷入了沉思。他深知,官場之中,是非曲直往往難以分辨。而趙興華的事情,更是牽扯到了眾多人的利益和關係。

他輕輕嘆了口氣,然後說道:“謝謝你的坦誠相告。話都說到這了,還有幾個問題,我想知道你的看法。”

“您說。”

侯遠笑了:“眼下,我該從哪下手開展工作?是發生貪腐案的水利工程?還是開發區的招商引資?還是其他的?千頭萬緒,我必須找個明白人好好聊聊。你知道,我來這麼多天了,都沒人跟我說真話。”

侯遠的苦惱,周浩然能夠理解。因為要想在錦城幹出點成績來,的確很難。

這個難不是工作本身的難,而是背後的內耗和扯皮難。有些人只注重業績,還有些人只注重手中的那點權利,真正想要謀發展,為百姓謀福利的真的是太少了。

比如前幾位縣長吧,可以說其中任何一位來到錦城的縣長,沒有一個是甘於平庸的,都想造福錦城縣,給老百姓乾點實事,留下點念想。他們大多是在衝鋒的路上,被背後的冷箭射死的,趙興華就是鮮明的例子。

趙興華剛來的時候,也是一百個不服氣,一百個不信邪,但仍然逃不出倒黴的魔咒。這可能是錦城縣的縣長們,無法逃脫的宿命。

當侯遠道出心中的無奈後,周浩然當然理解,既然他們兩有相同的感受,既然侯遠真心想聽聽自己的意見,周浩然何嘗不想把目前真實的狀態告訴他。

反正自己也辭職了,跟他說點真話也無妨,如果對錦城的發展有好處,也算是自己最後對家鄉的貢獻吧。

他們慢慢地扯開話匣子聊了起來。

兩人從錦城縣的經濟發展、招商引資聊到了未來的產業發展、城鎮規劃等等。

兩人都在互相闡述著自己的觀點,侯遠作為一個省直部門下放的幹部,這麼有遠見無可厚非,但是周浩然能有這麼獨到的見解是令侯遠沒想到的,有些觀點,甚至他自己都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