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那是怎麼了?”

鄺野降下車窗,任由風呼呼吹進來,視線落向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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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墅裡,桑梨拿著水壺,回到房間。

把水倒進水杯,鄺野的模樣以及昨晚和他的爭吵再如氣泡咕嘟咕嘟泛上心河,攪動低迷的情緒。

她現在只想離他遠遠的。

昨晚宋盛蘭在電話裡沒同意她寄宿的想法,讓她什麼都別想,等她出差回來再說。

末了,桑梨輕嘆了聲氣,坐到書桌前。

算了,還是先學習吧。

如今膝蓋受傷跳不了舞,她現在只能好好寫作業。

於是一個下午,桑梨繼續宅在臥室裡。

本來她以為一天就這樣過去,可晚上八點多,她突然接到管家的通知——

宋盛蘭回來了。

桑梨震驚得還沒反應過來,宋盛蘭就已經來到房間。

女人一身氣質優雅的高定西裙,看到桑梨,立刻上前抱她:“梨梨——”

桑梨一驚,心裡被驚喜和思念溢滿:

“宋阿姨,您是提前回來了嗎……”

宋盛蘭心疼地撥開桑梨臉上的碎髮:“你都說要搬出去,我不得趕緊回來?昨晚接到你電話,今早我把剩下的事交給副總處理,就提前了機票。”

桑梨沒想到自己竟然影響了宋盛蘭的工作,“阿姨對不起……”

“沒事兒,我本來這兩天也差不多忙完了,剩下交給他們沒問題,不然我花高薪請他們做什麼吃的。”

桑梨淺彎唇角,宋盛蘭拉她坐到床邊,打量她:“瞧瞧你,半個月沒見,怎麼感覺你也沒吃胖點,還是這麼瘦,我聽趙姨說你昨晚淋雨感冒了,膝蓋還摔了,老張怎麼搞的沒去接你。”

宋盛蘭察看她膝蓋,桑梨忙說沒事:“和張叔沒關係,昨晚我回家途中突然下雨的,今天我也吃了感冒藥了。”

“你這幾天好好休息,把病養好,我讓家裡廚師給你燉點東西滋補下,別等會兒寒假回去外婆發現你還瘦了一圈,我都沒法兒交代。”

桑梨乖巧點頭,兩人閒聊幾句,宋盛蘭想到一事,柔聲道:

“梨梨,昨晚你和我打完電話後,我去找了小野,我知道他冤枉你的事了。”

桑梨微怔。

“昨天我聽人說他要去飆車,就把他車鎖了,他以為是你和我告的狀,就來找你麻煩。”

宋盛蘭心裡愧疚:“不好意思啊梨梨,這小子就這臭脾氣,怪我和鄺叔叔從小把他寵壞了,做事我行我素,一點不尊重你,等會兒我一定好好批評他一頓,你別往心裡去。”

宋盛蘭嘆了聲氣:“難怪你好端端的突然和我說要搬出去,肯定是受委屈了,都怪阿姨沒管好他。”

桑梨搖搖頭,紅唇嗡動:“阿姨和您沒關係,主要是我覺得……我在家挺影響鄺野的。”

她雖感恩有人能供她吃住,但她不是沒骨氣到明知被人討厭嫌棄還賴在這裡。

宋盛蘭忙道:“你不用管他,他下次再敢亂說話你告訴我,我來管他,反正我不同意你去寄宿,學校條件比不上家裡,進去還要去應對新的人際關係,而且我答應了你外婆要好好照顧你的,我這樣怎麼放心?”

的確,住宿只是情緒上頭的選擇,現在她在學校遇到那樣的麻煩,搬去宿舍或許會更孤立無援……

“在阿姨心裡,你就是這個家的一份子,我把你當成我女兒來疼,”宋盛蘭摸了摸桑梨的頭,“以後不管誰欺負你,我都在呢,你乖乖聽話,就安心住在這兒,知道嗎?”

桑梨聞言,心底柔軟塌陷,眼眶微紅,不想讓她宋盛蘭擔心,點點頭:“我知道了阿姨。”

宋盛蘭笑著抱住她:“放心吧,我給你撐腰。”

桑梨回抱住她:“嗯……”

聊完天后,宋盛蘭讓她晚上早點休息,便先離開。

從房間出來,她上到三樓。

臥室已經被整理乾淨,點上香薰,宋盛蘭疲憊地坐到沙發上,問正在燒水的管家:“小野呢?”

“他下午去了趟山裡,現在已經回來了。”

想到這小子,宋盛蘭頭疼嘆氣,垂了垂肩膀:“你去叫他。”

“好的。”

管家上樓,敲開房門。

房間裡,鄺野坐在沙發上,正低頭看著手機。

“小野,太太回來了,她找您。”

鄺野手中微頓,兩秒後平靜出聲:“知道了。”

五分鐘後,宋盛蘭泡著茶,看到推開門進來的鄺野。

宋盛蘭喝了口茶,唏噓他:“我以為把你車鎖了,你打算和我斷絕母子關係,見都不見我了。”

男生走進來,扯唇:

“那不至於,畢竟車我還要要回來。”

宋盛蘭氣笑了:“你媽我出差半個多月回來,你就惦記著你的車?我看你是別想要回去了。”

鄺野走到她旁邊,漫不經心出聲:“肩膀還能要吧。”

宋盛蘭多年來都有很嚴重的肩周炎。

宋盛蘭輕呵了聲,敲了敲肩膀,鄺野吊兒郎當起身去櫃子拿了藥,回來給她按摩。

雖然沒收他的車,但宋盛蘭知道他心底不爽歸不爽,還是把她這個媽放在心上。

按摩完,鄺野坐到沙發旁邊,“好點沒。”

“別以為給我按摩幾下,就想讓我少批評你。”宋盛蘭心底舒暢幾分,可仍生氣數落他,“我之前和你怎麼說來著?讓你不許欺負梨梨,你倒好,自己有錯在先,還不分青紅皂白去找人家算賬!”

鄺野輕嗤,“您讓她監督我,我不就第一個懷疑她?”

“梨梨要真想告狀,估計你車早就被我鎖了。”

“所以昨天到底是誰和你說的?”

宋盛蘭還不知道他心思,瞪過去:“我警告你,還想摸到車就給我老老實實的,誰告訴我的不重要,反正絕對不是桑梨就對了,你下次絕不能再這樣冤枉人了。”

男生沉默無聲。

他視線落向冒著熱氣的茶壺,喉結微滾,故作隨意問出盤旋在心頭的疑惑:

“桑梨她媽……是不是去世了。”

宋盛蘭喝茶的手一頓,“你怎麼知道?”

鄺野沒說話。

宋盛蘭給自己倒了杯茶,話到嘴邊滾了滾,想著沒必要再隱瞞:“是,梨梨媽媽就是我之前的助理桑靜,你以前還見過她,她帶你去過遊樂場,頭髮短短的,很瘦,說話很溫柔,你還有印象嗎?”

鄺野回憶了下,依稀記起此人。

當時是他小學時,本來那天宋盛蘭說要陪他去遊樂場,但臨時有事,一個阿姨便過來陪他玩了一整天,還給他買了很多零食,他還挺開心的。

後來長大後,他有時會看到桑靜被宋盛蘭叫到家裡吃飯,倆個女人關係挺和睦的,桑靜每每看到他,都笑得很溫柔。

沒想到她就是桑梨的母親。

宋盛蘭嘆氣:“她是半年前離世的,胃癌晚期。”

鄺野瞳孔一震。

半年前,那不是才去世沒多久……

意識到之前他三番五次拿她媽媽說事,鄺野意識到了什麼,眉峰緊蹙。

“其實梨梨是個很可憐的小姑娘,她老家在臺通那邊一個貧困山區,家庭很苦,從小被桑靜阿姨寄養在舅媽家,桑靜阿姨去世後,桑梨舅媽不想養她,就直接把她丟回山區,她甚至都沒法上學,所以我把她接來家裡,為的是讓她能在雲淩讀書考大學。”

這些話宋盛蘭本來不打算告訴鄺野,是想著這些事太多人知道,桑梨會難堪,但她現在覺得她有必要讓鄺野知道她選擇幫助桑梨的原因。

“桑靜阿姨曾經對我有大恩……”宋盛蘭想到曾經,嘆了聲氣,“總之她就只有梨梨一個女兒,現在她不在了,我必須得幫忙照顧一把。”

鄺野垂眼問:“桑梨她媽姓桑,那她爸呢。”

“他爸?”宋盛蘭擺擺手,“他爸就是個不負責任的,桑梨一出生他就跑了。”

鄺野抬眼看向宋盛蘭。

“那男的重男輕女,一心想要男孩子,看到桑靜生了個女孩,很快就提了離婚,又和其他女的在一起了,所以梨梨從小就沒爸,母親也不在身邊,唯獨有個外婆比較疼她。”

宋盛蘭對上鄺野的目光:

“梨梨從小到大所吃過的苦,是常人無法體會到的。”

……

末了,鄺野上樓回到房間。

往沙發一坐,男生摩挲著手機,深沉瞳仁印滿落地窗外的漆黑天空。

腦中不禁想到從前。

難怪之前他調侃她的手機破舊,她說能有一部手機就很不錯了,而且那次在奶茶店,別人讓她請客,她會偷偷翻著錢包,面露難色。

原來她的家庭是這樣的。

“我把梨梨接來雲淩讀書,她特別感恩,在家裡已經很小心翼翼了,生怕給人添麻煩,你說你昨天那樣誤會她,她當然就提出要搬出去,不敢住在家裡。”

宋盛蘭最後的話在耳邊縈繞。

鄺野看著室外,黑眸晦明難辨,良久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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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梨並不知道宋盛蘭和鄺野還有這樣一場談話。

晚上她寫完作業,因為身體疲憊,早早就去休息了。

睡了一覺起來,第二天,她感冒好了許多,基本沒什麼事了。

中午,宋盛蘭提出帶她出門吃飯,宋盛蘭說之前太忙,都沒空帶她出去,她們去了家高階的西餐廳吃飯,考慮到桑梨膝蓋受傷,宋盛蘭就帶她一起去做陶瓷手工和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