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點,下課鈴響起。

老師佈置完作業,宣佈了下課。

大家收拾書包,廬夏楊看向前排,溫聲叫她:“桑梨,要一起走嗎?”

桑梨回頭看他一眼:“不了,你先走吧,我剛好把最後一題做完。”

“行,”廬夏楊瞟了眼外頭,“你帶傘了麼?今晚天氣預報說有雷雨。”

“嗯,帶了。”

“那下週見。”

桑梨淡淡一笑,和他道別。

班裡同學陸續離開,五分鐘後,最後一串數字寫完,桑梨終於放下筆。

把桌面的東西收拾好,桑梨關了燈,走出教室。

遠處悶雷滾滾,天如灰色的油畫布,風呼呼吹過,如惡魔快要將人吞吃。

果真快要下雨了。

今晚週五,只有高三有晚自習,此刻走出校門,路上學生不多,橘黃色的路燈在雨夜顯得格外昏暗。

雖然即將下雨,但是桑梨感覺渾身輕鬆,無聲彎唇。

總算,難熬的一週過去了。

今晚回去好好洗個澡,看會兒書再早點睡覺,她已經好多天都遲睡了。

她輕哼著歌,沿著路邊往前走。

正走著,忽而後方傳來幾聲摩托的轟鳴。

“滴滴滴——”

鳴笛聲不停,像是故意的。

她疑惑轉過身,看到三輛摩托駛了過來,在她左右停下,還有一輛堵在她前頭,把她圍住。

男女笑聲從車上傳來。

桑梨腦中空白,驚慌地後退一步,定睛一看,車上分別坐著湛倩雪、柯菲還有另外一個同班女生。

除此之外,還有幾個刺著花臂抽菸的社會男青年,一幫人逍遙拉風。

湛倩雪看向桑梨,冷聲一笑:

“這不是桑梨嗎?這麼巧,又遇到了。”

第十四章

遠處,天邊幾道悶雷響起,烏雲壓頂。

校外街道,路燈光線被樹葉遮擋,周圍來往學生稀少,幾輛摩托並不引人注意。

湛倩雪話落,從背後摟著她的痞壞男生打量桑梨,明知故問:“寶貝,這女的誰啊?”

湛倩雪朝周圍男生笑:“各位,這是我們班新轉來的同學,桑梨,她和我們關係可好了呢。”

“呦,那是得好好認識一下啊。”

伴隨著一幫人輕蔑的笑聲,車燈故意往桑梨臉上打,女生被刺得眼睫微抖。

桑梨孤身一人,就如羊面對狼群。

自知此刻不是他們的對手,她轉身往回走,然而男生腳踩油門追上,一把堵住她去路。

湛倩雪下車,走到桑梨面前:

“急著走啊?不聊聊天?”

桑梨攥緊傘柄,抬起澈然的水眸看她們: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柯菲譏諷:“呦,這個時候知道慫了?”

另一個名叫“居娜”的同班女生也笑:

“對啊桑梨,今天傍晚那麼多人護著你,你現在在我們面前不應該很得意嗎?”

看著這幫做壞事還囂張的人,桑梨氣得發笑:“你們做了什麼你們自己心裡清楚,用骯髒卑鄙的手段對付人,你們比我更得意。”

柯菲瞪過去:“你還嘴硬是吧?”

桑梨轉頭看她:“值日班長,你難道也要在校外管人麼?”

“你!”

桑梨的話如刀刃刺來,柯菲臉色一僵,湛倩雪冷著臉,下一刻把桑梨往旁邊用力一推:“我他媽給你臉了?”

桑梨一個沒站穩,直接摔到在地,膝蓋磕到石路,常年受過傷的膝蓋爆發開一陣巨痛。

周圍幾人都笑了,桑梨從地上艱難爬起來,眼眶一澀,冷眼抬頭看向她們,忍不住開口質問:

“我到底哪裡惹到你們了?從上週奶茶店開始,為什麼你們跟神經病一樣一而再再而三地纏著我!”

湛倩雪笑了:“搶走白晴的火箭班名額,還那麼喜歡當好人,你自己心裡沒點數?而且論骯髒,我們哪裡比得過你,勾搭多少男生,還有鄺野當靠山啊?”

什麼鄺野……

看著桑梨茫然的眼神,居娜笑:“桑梨,你要不說說你是用什麼手段倒貼上鄺野的,能讓鄺野這麼維護你?”

湛倩雪揪住桑梨的衣領,把她拉近:

“我告訴你,只有像我們白晴那樣的才配得上鄺野,就你,自己照照鏡子吧。”

湛倩雪高傲晲她:“今天算是正式警告,見到我躲遠的,再敢在我面前蹦躂,下次我不介意陪你好好玩玩兒。”

桑梨死死盯著她,湛倩雪的男朋友見此抬手又推了她,“我女朋友跟你講話,你給我記住了。”

男生手勁很大,桑梨再度被推倒在地。

噬痛感蔓延開四肢百骸。

“好了,我們走吧,不浪費時間了。”

湛倩雪悠然開口,上了車,摩托車啟動,很快揚長而去。

桑梨看著消失在視野的他們,撐著身子慢慢站了起來,手掌和膝蓋已經破了皮,膝蓋滲出血來,身上沾了灰塵和泥土。

周圍有幾個學生路過,看到她一身狼狽,以為她是摔了一跤,發來同情的關切:“同學,你沒事吧?”

桑梨把臉埋下,聲音很輕:

“沒事……”

把滑下的書包帶重新背好,桑梨背脊微彎,踉蹌地繼續往前走。

雷聲響起,頭頂砸下雨滴。

夏天的雨來的就是又快又急,路邊的樹枝葉很快被吹打得左右亂顫。

桑梨撐起傘,微冷的風捲著雨朝身上潑來,淌過她留著鮮血的膝蓋,刺骨發痛。

她忍著痛,一步步著朝公交車站走去。

-

大雨傾盆灌下。

整座城被籠罩得混沌黑暗。

半小時後,桑梨終於回到別墅。

一直等待的管家看到她,穿過前院,連忙上前迎接:

“桑梨姑娘你總算回來了,這雨下得太大了。”

管家帶她走進玄關,接過桑梨的傘,藉著頭頂橙黃明亮的燈光看到她身上,嚇了一跳。

女孩身上衣服染了髒,溼漉漉的,黑髮滴著水,面色白兮兮的。

“哎呀姑娘,你這身上怎麼弄成這樣?!”

桑梨搖搖頭,壓下神色:“沒事,就淋了點雨。”

“怎麼不讓老張去接你,這樣容易感冒的,”管家擔憂,“你等等,我去給你拿乾毛巾。”

“不用,我回房去洗個澡就好……”

桑梨低著頭,聲線低如谷底,管家頭一次見她這樣,詫異但也不好多問:“那趕快,你先回房洗澡,我去煮碗薑湯。”

桑梨輕聲道謝,託著沉重的身子上樓。

回到臥室,她放下書包,拿著衣物去往浴室。

開啟燈,鏡子清晰反射著她的狼狽模樣。

桑梨低下頭,拉下拉鍊,忍著掌心破皮流血的疼,慢慢將沾著灰塵泥漬的裙子脫下。

她記得初中時,她也擁有過一條很漂亮的粉色長裙,是母親在這邊的大商場買了寄給她的。

小時候因為貧窮,她穿得都很樸素,那是她是第一次擁有那麼漂亮的裙子。

那年生日,她滿心歡喜穿上這條珍藏許久的裙子去學校,然而那幫看不爽她的同學就故意把她關到廁所,把掃地的髒水潑到她身上,還用剪刀去剪她的裙子。

“就你家那麼窮,哪穿得起這麼好看的裙子,肯定是偷來的!”

“對啊,你不會以為穿公主裙就變成公主了吧,就你這種一出生你爸就不要你的窮酸東西才不配……”

幾人圍著她,譏諷的聲音刺耳如刀。

那天桑梨蜷縮在角落無聲流淚,她打電話給外婆,哭著問為什麼那麼多人討厭她,是不是她真的不招人喜歡,不然怎麼會連父親都不要她……

曾經的畫面在腦中翻騰。

桑梨回過神,揉了揉眼睛,開啟花灑,任由水肆意從頭頂澆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