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奢望 第2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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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時後,桑梨洗完了澡。
換好衣服,她扶著牆從浴室出來,俯身看到右腿膝蓋大片的皮都被蹭破了,流著血,火辣辣發疼。
她房間沒有處理傷口的東西,只能去外面拿醫藥箱。
慢慢踱步到門口,桑梨開啟房門,看到外頭放著薑湯和感冒藥,是管家準備的。
把這些放回房間,她挪步去往客廳。
管家說過客廳有醫藥箱,她不願麻煩別人,自己去抽屜裡翻看著,終於找到。
拿出裡頭的紗布和藥水,她正要離開,後方的樓梯口傳來腳步聲。
她回過頭——
鄺野進入視野。
男生從樓上下來,無溫度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面色極黑。
他似乎是有事找她,徑直朝她走來,開口嗓音如結了霜:
“回來了?”
按照往常,他在別墅都無視她的。
這話來得莫名其妙,她把手上的東西悄悄別到身後,唇瓣嗡動:“有事嗎?”
“你說呢?”
什麼意思這人……
今晚湛倩雪的話在腦海浮現,桑梨莫名心生牴觸,不想和他再有交集,更累得沒精力應付,低聲應:“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先回房了。”
她剛轉身走,鄺野把她一把攔住,臨近怒火爆發的邊緣:“心虛什麼?看見我就跑?”
桑梨更懵了:“什麼心虛?”
鄺野垂眼對上她視線,薄唇吐出幾字:
“我一而再再而三警告過你井水不犯河水,你當我在和你開玩笑?”
“你到底在說什麼?”
“早上我和朋友在聊今晚去飆車,你當時也在場,晚上我媽就把我摩托全鎖了。”
鄺野笑了:“看來你彙報工作很及時啊?我是不是還要誇誇你替我媽這麼操心我?”
其他事情無所謂,但唯獨摩托是他的底線。
鄺野看向她,眼底笑意收攏:“你媽沒告訴過你,住在別人家要掂量掂量自己?誰給你的膽子敢告密?”
桑梨怔住,至此終於反應過來——
“你懷疑是我和宋阿姨告的狀?”
鄺野沒說話,桑梨沒想到莫名一個鍋扣下來,覺得可笑:
“是,我是聽到你們說飆車的事情,可我壓根懶得留意,今天也沒和宋阿姨打電話,不信你可以去問,你憑什麼沒證據就不分青紅皂白來指責我?”
桑梨一字一句,忍著顫音,吐字清晰:
“宋姨雖然讓我監督你,但我從來沒在她面前打過你的小報告,之前我提醒你,只是單純不想讓宋阿姨擔心,你以為我高三很閒天天關注你?”
鄺野緊蹙的眉間微動,還未來得及說話,就聽她繼而道:
“你動不動說‘你媽有沒有告訴你’,我媽告訴我,做人要有感恩之心,我現在吃在你家住在你家,宋阿姨悉心照顧我,我特別感恩,但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你可以隨隨便便冤枉我。”
回來路上被那樣欺負,又淋了雨,桑梨早已身心俱疲,此刻又被冤枉,這段時間壓抑已久的情緒在此刻忍不住徹底爆發:
“鄺野,你以為你是世界中心?你想多了,要不是因為宋阿姨,我看都不會看你一眼。”
桑梨一雙滿了水的杏眸直直看他,哽咽強調:
“還有,‘做人要有感恩之心’,這話我一直牢記在心——”
“因為這是我媽媽,生前,告訴我的。”
桑梨忍著猩紅的眼,轉身離開,徒留鄺野的視線從她膝蓋滑過,停在原地。
-
砰的一聲。
桑梨關上房門。
走到床邊,她卸了強撐的力氣,整個人跌坐在床上,膝蓋疼痛得愈發滲出血來。
她抬眸看著天花板,小口呼吸著,緩解眼底的澀意。
半晌,她揩了揩眼角,垂下視線去塗藥。
開啟藥水,她用棉籤蘸取著,塗在膝蓋上。
常年跳舞,她經常受傷,身上也有許多後遺症,處理內傷外傷都是家常便飯。
包紮完,把東西放在桌上,慢慢端起薑湯。
辛辣的味覺嚥下,翻攪心底的苦澀。
她喝完,低垂下眼簾。
室外雨後微冷的風拂進窗戶,在面板泛起絲絲涼意,滲進骨縫,如針扎進心口。
從頭到腳都灌滿了疲憊。
桑梨坐回床邊,看向窗外,腦中如電影畫面剪輯,一幀幀都是這段時間她來到雲淩後發生的一切。
她只想要好好讀書,將來帶外婆過好日子,可為什麼一切都那麼難……
她真的好累好累……
思緒千翻萬滾間,過了許久,桑梨拿起手機,給宋盛蘭撥去電話。
那頭接通:“梨梨——”
桑梨聲音很輕:“宋阿姨,不好意思這麼晚給你打電話,沒打擾您休息吧?”
宋盛蘭說沒有,“怎麼了這麼晚找我,是有什麼事?”
桑梨喉嚨乾澀,默然幾秒出聲:
“宋阿姨,我想去學校寄宿,可以嗎?”
她既然那麼惹他的討厭,還是搬出去為好。
宋盛蘭詫異,“怎麼了,好端端的想去學校住?”
“沒什麼……就是住在學校上學也挺方便的,然後也不用麻煩你們一直照顧我。”
宋盛蘭聽到桑梨不同尋常的低落聲音,察覺到不對勁,繼續詢問,然而桑梨什麼都沒再說。
宋盛蘭柔聲道:“梨梨,這件事你先彆著急,先在家裡住著,我過幾天就回去,等我回去再商量。”
掛了電話,桑梨放下手機。
她躺下床,疲憊地蜷縮起身子,閉上眼。
另一頭,酒店套房裡。
接了桑梨電話的宋盛蘭起身走到落地窗前,越想越覺得奇怪,撥打電話給管家。
管家接起,宋盛蘭詢問今天桑梨在家有沒有不對勁,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管家也為這事憂心忡忡:
“今晚桑梨姑娘參加完補習班很遲才回到家,回來的時候好像淋了雨,也沒和我說什麼,然後剛才九點多我看到小野去找姑娘了,他們……他們好像吵架了。”
“吵架?!”
“對,太太你也知道小野的脾氣,我哪敢上前攔著嘛,我在一樓聽的,吵什麼也沒太聽清。”
宋盛蘭擰眉:“好,我知道了。”
-
雷雨來得快,去得也快。
疾風過境,徒留天色一片黑沉,空氣中潮溼地泛著水汽,樹葉凌亂地鋪散在地面。
四周靜謐,只剩下滴答答的雨落屋簷聲。
別墅,四樓的臥室裡。
從二樓回來的男生坐在沙發上,手機被扔到沙發一角,他垂著眼,眼底陰沉漆黑如墨潑過,周遭氣壓極低。
心頭的躁意不斷翻湧,鄺野抬手搓了下寸頭,撈起茶几上的煙盒,磕出一根咬進嘴裡,去拿打火機。
青綠色火光亮起,點燃菸頭。
他深深吸了口,吐出口白煙,胸腔的煩悶卻難以消散。
耳邊,只剩下桑梨剛才說的話。
以及,她紅著眼眶看他的模樣。
一種從未有過、卻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如刀在心底割裂開一個口子,一刀又一刀。
他抽著煙,一根結束,又來了一根。
昏暗的房間裡,他獨自坐著,寂然無聲。
不知過了多久。
桌面上的手機螢幕亮起,嗡嗡震動。
他偏開眼,過了十幾秒,拿起手機。
“喂。”
接起電話,他沉啞出聲,那邊就傳來宋盛蘭的質問:
“鄺野,你是不是和梨梨吵架了?”
男生扯唇,沒想到他媽訊息是真靈通,“你在家裡裝監控了?”
“我聽趙姨說的,你怎麼回事,好端端的和人家吵什麼?梨梨剛剛打電話過來竟然說要搬去學校寄宿,你是不是欺負她了?!”
男生沉默半晌,開口提起今晚的事,宋盛蘭聽完,“所以你以為是桑梨和我告的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