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禾晚垂眸掉了一滴淚,啪嗒一聲落在了她的手上,炸開一抹淚花。

蕭馳野的眼神像是被燙到一般,往旁邊移去。

他一介男人,見多了世事無常,卻至今還未習慣女子的眼淚。

顏禾晚像是沒有察覺到他的異常,緩緩起身,後退半步,屈膝行禮,柔聲:“能得蕭郎一人,晚晚此生無憾。”

蕭馳野側眸瞧她,頓了片刻後抬手將她扶起。

“只你我二人時,不用這般客套。”

顏禾晚垂下的眸中閃過一絲嘲諷。

不過是演戲,他竟真多了一絲真情。

流連青樓之人,又何曾看不穿她的討好,這分真情,究竟幾分真幾分假,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曾知曉。

再抬眼,她面上又換上了嬌柔,看著他,滿臉希冀。

“蕭郎,晚晚有一心願,我……想與心上人一同賞月。”

她的聲音很小,還帶著幾分羞赧,小心翼翼的模樣,倒惹得蕭馳野想逗逗她。

“晚晚有心上人?那為何還與我一道?也罷,若是晚晚想離開,本王回稟陛下一聲便好,放晚晚出府,從此兩不相欠。”

顏禾晚抬眸,眸中驚懼與委屈並存,嬌嗔道:“蕭郎故意的。”

蕭馳野勾唇,一把拉過顏禾晚。

顏禾晚一個沒站穩,直接落在蕭馳野的懷中。

她柔弱萬分,小手攀上他的脖頸,將頭埋在他身上,悶聲道:“疼。”

蕭馳野眸色深邃地看著懷中的小女人,緩緩:“晚晚剛才說的是何意,本王反覆斟酌,卻還是不知,晚晚可否給本王解釋解釋。”

顏禾晚羞怯萬分,在他懷中不安分地扭動起來,抬眼間,臉頰被紅暈佔滿,看著他時,再無往日的敬重,盡是嬌怒。

“蕭郎欺負晚晚,蕭郎壞。”

蕭馳野輕笑出聲,輕拍了下顏禾晚的屁股。

“晚晚這般嬌羞,倒是讓本王愛不釋手,往後本王還怎麼流連青樓,繼續做我的浪蕩子,只怕是往後都要傳本王府中有一妖妾,哄得本王不早朝了。”

顏禾晚聽了這話,垂下的眼中閃過一絲厭惡。

若說她剛才還分不清蕭馳野的真情假意,現在便分清了。

這男人從始至終,都把她當棋子,就連動情,都是假的,只是摻雜了一分真,假亦真時真亦假,當真是高明。

只是不知,床榻之上,他的生疏莽撞,又有幾分真。

原本她萬分惱怒自己的亡國公主身份,如今看來,倒是幫了她大忙。

蕭馳野僅僅只是查出了點苗頭,便如此將她捆在身邊,不惜以身入局。

他這是從現在就開始縱她了?

原書中,丞相之女姜止進攝政王府後,兩人鬥得死去活來,後來蕭馳野順理成章地揭穿了女配的亡國公主身份,藉此在朝中徹底站穩腳跟。

畢竟曾經的北江國,可是南臨國需要年年進貢,拍馬都追不上的存在。

為防北江國捲土重來,蕭馳野可謂是立了大功,就算南臨皇帝再想要遷怒,也沒了由頭。

看來這棋盤,蕭馳野已經落子了。

她若不跟上,豈不辜負了他一番美意。

顏禾晚垂下桃花眸,猶豫再三,扭捏上前輕啄了下他的面頰。

“蕭郎莫要再取笑奴家了,奴家院中有一絕佳的賞月聖地,蕭郎可願同往?”

剛才她只是丟擲苗頭,現在便是赤裸裸的邀請了。

果真,蕭馳野在她說出口後,呼吸肉眼可見地重了些許。

他啞聲道:“晚晚這般露骨,若是本王不願,豈不負了美人兒?”

顏禾晚垂著頭沒說話,但絞著他衣裳的手指卻出賣了她此刻的心情。

蕭馳野將身邊的隨從侍女都打發走,一人抱著顏禾晚回了安晚閣。

他將顏禾晚放在木梯之上,自己則護在她身後。

房頂之上,月明星稀,仿若伸手可觸。

蕭馳野看著頭頂這方景色,不由得愣了些許。

顏禾晚輕柔婉轉的聲音緊跟著響起:“我寄相思與明月,隨君直到夜郎西。”

蕭馳野回神,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晚晚說要來賞月,是因為我?”

顏禾晚沒有看他,只是眼神含光,面露嬌羞地看著明月:“蕭郎知道嗎,在我的家鄉,女子若是提出要與男子賞月,便是認定了與他生生世世的情緣,但晚晚不捨捆住蕭郎,又不想錯過與心上人賞月的美好,所以只能以此祝願蕭郎,希望它代我陪著郎君,哪怕世事無常,陰陽相隔,也不負相遇。”

蕭馳野微怔,顯然是沒想到顏禾晚竟然會主動提及家鄉。

他順著她的話茬道:“家鄉?晚晚不是京中人嗎?”

顏禾晚失落垂眸,眼底劃過一絲冷意。

狗男人!

分明已經查到了她是北江國人,竟到現在還在假裝。

她若是真的撒了謊,只怕是這輩子都難走進蕭馳野的心。

再抬眼,她眼底氤氳著淚花,望著天邊,精緻妖豔的面容劃過一絲懷念,開口瞬間,眼淚滑落,在下巴處停留片刻才落地。

“不,晚晚並非京中人,也不是南臨國人,晚晚是北江國人,一介普普通通的商戶之女,亡國後,晚晚輾轉來到南臨,本想草草一生,卻不成想……遇到蕭郎,自見到蕭郎的那日起,晚晚便知曉,此生,你是我的劫。”

蕭馳野面對著她,低頭凝視著她的眼睛。

他清亮深邃的眸毫不掩飾自己的審視,在此刻,他才露出了千分之一的自己。

“劫?晚晚何出此言?”

顏禾晚勾唇,自嘲笑了笑,抬手攏了攏髮絲,又不安地絞著自己的手指。

此刻的她,遠沒有那日初見他時自信。

蕭馳野自然也瞧出了她的窘迫,安慰道:“在我面前,晚晚不用拘謹,做你自己便可。”

顏禾晚屈膝做禮,雖是規規矩矩,可頂著她這張嬌媚無雙的臉蛋,總讓人覺得不正經。

她道:“晚晚本是一介妓女,運氣好,成了花滿樓的頭牌,賣藝不賣身,遇到蕭郎之前,晚晚從未遇到過一個男子,讓我這般心動,想要將這世間最美好的祝願送給您,然晚晚心知肚明是我不配,故而,心已交,郎君情未到,晚晚看來,此乃送命的情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