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糖廠.厂部辦公樓!

會議室裡,梁玉奎臉色陰沉的盯著下面的一大群廠幹部,起伏的胸膛顯示出他此時的心情非常的糟糕。

“謝寶軍,你這個銷售科長是怎麼當的,紅糖白糖賣出一千多噸,連三分之一的貨款都沒有結算回來?”

會議桌下首的一箇中年人苦著臉說道:“廠長,我已經催過他們了,可是京城那邊一直說等等,再等等...”

“等個屁,老百姓們都已經圍到咱們廠子裡了,你讓我咋向他們交待?”梁玉奎再次吼道。

聽到這話,會議室裡的一干廠領導們再次沉默了!

這時,梁玉奎的心腹葛主任突然說道:“廠長,要不我們向信用社先貸點錢應應急?”

“哼,這可是三十多萬啊,信用社怎麼可能一次性貸給我們這麼多錢!”

接著梁玉奎再次補充道:“別忘了,我們現在還欠著信用社二十五萬元呢!”

一時間,整個會議室再次陷入了死寂!

梁玉奎是真沒有想到,去年還好好地廠子,今年突然間就不行了。

一方面是產品賣不出去,另一方面是賣出去的貨要不回錢。

今年開春以來,他們廠不但已經連續兩個多月沒有發工資了,不少職工都快撐不住了。

更為重要的是,去年秋天收購老百姓甜菜疙瘩的錢也沒有支付。

正常來說,這個錢每年都是在陽曆年前後就發給各個生產隊了。

然而由於今年的貨款遲遲結算不回來,已經拖了老百姓三四個月了。

再加上很多地方的老百姓日子是真不好過,就等著這些錢救命呢。

無奈之下,這些老百姓們就一窩蜂湧到糖廠討說法!

就在會議室裡的低氣壓快讓人撐不住的時候,會議室門外突然響起了急促的敲門聲。

梁玉奎皺了皺眉頭說道:“進來!”

當看到推門進來的竟然是他的秘書,當即說道:“有啥事兒,不知道這裡在開會嗎?”

小秘書聽出了梁玉奎的心情很不爽,臉色瞬間一變,但還是急忙解釋道:“廠長,有人找你!”

梁玉奎猛地拍了一下會議桌,然後怒聲說道:“不見,誰來了也不見,滾蛋...”

“廠長...是李毅同志來了!”

梁玉奎暴怒的聲音戛然而止,緩了緩才問道:“你說李毅兄弟來了,他在哪?”

“就在您辦公室那邊...”

聽到這話,梁玉奎當即激動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

他記得去年的時候李毅就和他說過,糖廠最近幾年的日子不好過,但當時李毅只是說廠子的經營可能會遇到麻煩,卻沒有說具體時間,因此梁玉奎並沒有放在心上。

畢竟他正在運作從企業調往政府那邊,一旦這事兒成了,糖廠就和他沒啥關係了,幾年後的事兒愛咋咋地!

但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情況會惡化的這麼快。

想到李毅那神鬼莫測的手段,梁玉奎沒有猶豫,立即邁著大步向著會議室外面走去。

就在會議室裡的眾人準備鬆口氣的時候,走到門口的梁玉奎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再次對著眾人說道:“現在臨時休會,你們趕緊想辦法籌錢,這事兒不能再拖了!”

說完這些之後,他才走出了會議室。

.........

當梁玉奎回到辦公室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了站在門口的李毅。

他隨即激動地說道:“李毅兄弟,稀客啊,你啥時候回來的?”

“呵呵,昨天回來的!”李毅笑著說道。

梁玉奎一邊開門,一邊說道:“來,趕緊屋裡坐!”

兩人來到辦公室裡面後,梁玉奎立即拿出上好的茶葉,就要給李毅沏茶。

“梁哥,你還是別忙活了,說說你們糖廠外面那些人吧!”

剛才,李毅在樓下的時候,已經簡單的詢問過那些老百姓了,知道他們來這裡的目的。

雖然不知道糖廠為什麼會拖欠這些老百姓的甜菜錢,但是卻知道糖廠應該是遇到了麻煩,而且很可能是經營方面的。

聽到李毅這話,梁玉奎手上的動作當即停了下來,而後長嘆一口氣說道:“廠裡資金鍊斷了,欠下了老百姓不少錢,我正為這事兒發愁呢!”

“資金鍊怎麼會突然斷了呢,你們廠的產品不是一直賣的挺好的嗎?”李毅皺眉道。

“以前是賣的挺好的,但是今年開春之後,之前的很多單位突然間就不買我們的糖了!”

接著梁玉奎繼續說道:“另外就是之前賣出去的上百萬的貨款一直要不回來,時間一長,我們廠的資金鍊就崩了!”

“再加上去年我們廠的兩個生產車間重建,消耗了大量的資金,綜合之下才導致了這次資金短缺的問題。”

“那你們調查過沒有,其他單位為什麼突然間就不買你們的產品了嗎?”

梁玉奎當即說道:“調查過,一部分單位是因為效益不好,買不起了,還有一些單位是有了價格更低的貨源了,所以也不買我們的產品了!”

“眼下有錢的單位不要我們的糖,?願意買的單位還沒有錢,就是這麼一個狀況!”

聽完梁玉奎的話,李毅也陷入了沉思。

青山縣的國營糖廠始建於“三五”工業計劃,雖然規模不算大,但產品一直供應京津地區,效益一直不錯。

眼下糖廠擁有近千名工人,巔峰時期糖廠是連明晝夜24小時不間斷生產,每年糖廠的收入佔青山縣財政收入的一半以上。

沒想到這才剛剛改開不久,糖廠的經營就遇到了這麼嚴重的問題。

想到這裡,李毅隨即說道:“梁哥,你們現在一共欠老百姓多少錢?”

“三十多萬,另外還有職工兩個月的工資,差不多有六萬多!”

“36萬,倒是不多,我現在給你出個注意,先把目前的南關度過去!”李毅道。

梁玉奎眼睛頓時一亮,急忙說道:“啥主意?”

“你們廠要是沒錢的話,可以用糖給老百姓抵債!”

“用糖抵債,這能行嗎,老百姓哪能用得了這麼多糖?”梁玉奎皺眉道。

“用肯定是用不了,但是老百姓可以將分到手的糖賣掉!”

接著李毅再次說道:“當然了,你們抵債的時候,糖價得低一點,得讓老百姓有利可圖!”

“這...那價格定在多少比較合適?”梁玉奎道。

“梁哥,你們的糖賣給供銷社以及京城那些單位多少錢一斤?”

“6毛左右!”

“那就定在6毛一斤!”

據李毅所知,糖在眼下的廣大農村還是比較緊缺的物資,很多人家裡有人坐月子或者是需要補身體,想弄點糖都得求爺爺拜奶奶。

而且縣城供銷社一斤糖至少9毛錢,還得有糖票才行。

要是糖廠以六毛一斤的價格用糖給老百姓抵債的話,一斤三毛錢的差價,老百姓肯定會願意的。

相比而言,糖廠也沒有損失什麼,只不過是將利潤由供銷社那邊轉移給了老百姓而已。

梁玉奎想了想說道:“那我找人和外面的老百姓談談這事兒!”

“行,不過這只是權宜之計,想要徹底改變這種狀況,你們還得調整經營模式,不然的話後果很嚴重!”李毅道。

“那這個經營模式該如何調整?”梁玉奎急忙問道。

“這事兒咱等一會的再聊,你先把外面的那些人處理好再說吧!”李毅道。

“行,我這就按你說的辦!”

說完,梁玉奎便急匆匆的向著外面走去。

待梁玉奎離開後,李毅隨即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