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亦寒坐在椅上,瞥了眼這唐突的倆人,眸底頓時結出冰霜。

“裴老,韓堅?”他抬手揉揉眉心,冷笑道,“看來禮部事務太閒,閒到讓你們都能千里迢迢跑來請安了。”

這話帶著嫌惡,顯然是不想被人叨擾之意。

禮部尚書裴老和侍郎韓堅哆嗦一下,二人都有點膽怯。

裴老趕忙回道,“天下事再忙,也忙不過國師大人,臣等若不來請安,心裡難安。”

一旁的禮部侍郎韓堅也點頭,“是啊國師大人,您不在京中主食,我們難免牽掛。”

穆亦寒懶得聽他們廢話,抬手讓他們倆先起身,賜座。

阿黎故意拿了倆板凳,讓兩位大人坐下。

那倆人不敢不坐,只好撇著腿落座說話。

“京中近來可有要事?”穆亦寒隨口問了句。

兩位官員回得圓滑,左不過彙報些無傷大雅的事務,再說幾句歲瑞雪兆豐年,來年百姓定能富足的官話。

小糯寶看到來了外客,乖巧在炕上坐好,不吵也不鬧。

這時,那禮部侍郎韓堅上下打量了屋子,見國師竟肯下榻尋常農屋,一旁還有吃奶的孩子,不由更加摸不著頭腦。

他想探清姜家底細。

又想看看國師封公主,到底是什麼意思。

想到他堂侄女所說的和親之論,於是韓堅清了清嗓子,這就試探開口。

“國師大人,近來您不在宮中主事,有一樁小事您可能還不知。”韓堅說道,“前陣子宮中為小聖上擺認親宴時,回紇使者前來赴宴,提出過想要和咱聯姻,永結同盟,求娶一位公主和親,不知您意下如何。”

穆亦寒懶懶垂眸,“本朝無成年公主,此乃無稽之談,還用過問本座?”

韓堅斜了眼炕上的小糯寶,輕咳了一聲。

“回紇使者說了,他們的大皇子也未滿十六,故而不急著先成親,只要先定下親事,待公主再大一些再行禮也無妨。”

穆亦寒察覺到他的目光,嗓音沉下,“那若本座把此事,交給愛卿做主,你想怎麼安排。”

韓堅這就回道,“要臣看,答應了和親也好,如此定下兩國盟約,可比區區一個公主要緊的多。正好前陣子,您新封了個福星公主,既是福星,那便要擔得起這封號,該福澤百姓才是,選她出去和親乃她的福氣。”

這話一出,馮氏和姜家人就怔住了。

“我閨女才三歲,怎能和親,這位大人說的是什麼話。”馮氏頓時不快,進屋便駁了回去。

韓堅擰了眉毛,沒想到這婦人敢插嘴朝堂之事。

“雖是三歲小兒,但此番只是先定親而已,養大一些再送去回紇,與年歲不相干。”他哼道。

馮氏差點被氣笑了,“我南紀國泱泱大國,有著百萬男兒鎮守,難不成為了討好一個邦國,還要犧牲個三歲女娃?若是全朝野的臣子都同您一樣想,那也難怪南紀這些年來,越發積貧積弱!”

這話戳到了韓堅痛處。

他堂堂一個二品大官,居然要被一個農婦,劈頭蓋臉罵為官不正?

韓堅惱火起身,對著馮氏就瞪起眼來,“大膽婦人,你算什麼東西!本官在與國師商議大事,豈容得你來多嘴!”

“不要以為國師恩寵深厚,你便能對本官蹬鼻子上臉,欲坐其位必承其重,你女兒不過一個平民丫頭,人家回紇不嫌她出生低賤,就是她天大的造化!”

韓堅一時氣血上頭,沒有留意,座上的穆亦寒已經眯起了長眸,臉上翻滾出森森然之氣。

裴老見了,趕忙要拉住韓堅。

卻不想韓堅聽國師沒有發話,便以為這家人也不過如此,更加耍起官威來。

不過他也並非蠢到,要在國師面前耍威風。

而是為了震懾一下姜家。

畢竟,朝廷的新貴和舊貴早就形成兩股勢力,互相牽制。

他這是想讓姜豐澤看看,別以為封了伯爺,就能和他們平起平坐。

穆亦寒哪裡能看不出來,冷眼瞧他。

“能讓她為百姓出力,就已經是她的福氣,你個婦人,還不趕緊退下。”韓堅繼續喝道。

小糯寶坐在炕上,小眉毛皺成兩條毛毛蟲。

敢兇她娘?

真是手癢到想拿雷火劈人。

不過,小糯寶看出韓堅頭頂帶煞,知道此人馬上就要大禍臨頭,便咬緊小牙等著看。

馮氏為母則剛,一聽閨女被人拿來說嘴,哪裡能忍得了。

這時,在後院比劃劍法的姜豐澤和蕭蘭衣終於聽見,二人趕忙跑進來,姜豐澤攥起拳頭,正要提拳攆人。

就在這時,穆亦寒突然冷聲打斷。

“愛卿所說極是,和親確實是天大的福氣。”

韓堅笑著點頭,“還是國師大人英明。”

“所以。”穆亦寒話鋒一轉,“那不如就把這福氣,賞給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