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王洛誠意十足的和談請求,顧詩詩卻顯得惱怒至極,她頂著身體的虛弱,在蓮花軟床上掙扎起身,然後用力揮手,一巴掌拍掉了王洛伸出的象徵和平的手。

然後便被反震震得掌骨粉碎,痛不欲生。

身為豪門精英的基本素質,讓她勉強忍住了沒有喊出聲,但眼眶內已淚珠滾動。

秦鈺見狀,一聲嘆息,低頭翻找起中年慢性病愛好者的雜物袋,取出一隻小瓷瓶和一張膏藥。

“師妹,這裡有止痛丸和斷續膏……”

顧詩詩咬牙道:“多謝師兄,我真是萬萬想不到,居然有人握手時都要暗藏兇險,在掌心裡藏雷!”

王洛解釋道:“哪有什麼掌心雷,你只是被氣血反震所傷。”

“誰家的氣血能凝練成雷法模樣?!”

王洛只是默默伸出手,不再解釋。而顧詩詩怔了一下,才認真打量起王洛的手,片刻後面露駭然之色。

“你到底是什麼怪物!?這體修之法是哪裡的傳承?你……莫非真是金鹿廳的特使不成?”

王洛這才收回手,淡然道:“現在,你覺得和談的條件如何呢?”

秦鈺也說:“師妹,這位王洛先生,真的是有大神通的,別看他才築基修為……”

“師兄,我知道。”顧詩詩嘆息著打斷了秦鈺的遊說,“能赤手空拳反殺掉三位荒原獵人,當然是有大神通,這種人在定荒軍團中要被各位將軍搶破頭的,何況他居然才只是築基修為,一旦凝丹簡直難以想象。但神通再大,他也只是單獨一人,而在這個時代,一人之力已不足以逆天改命了。他再強,強得過荒原的青魔?那種堪比化神位階的怪物,遇到定荒軍團的一個百人陣,也是頃刻間就被碎屍萬段!”

王洛聞言,不由面露凝重:“細說。”

顧詩詩反而愕然:“你不會是覺得自己神透過人,就連正規軍都不放在眼裡了吧?就你進門時挨的那道飛劍,雖是軍用級,卻只是最輕量級,用於短距離防身的。真正的正規軍所持的單兵武器,威力要更強數倍,劍上沒有任何多餘的神通,唯極於銳之一字,劍氣之下無物不破。一名訓練有素計程車兵能以自身真元催動飛劍在一分鐘內連發數百道劍氣,伱覺得自己能扛住幾發?你赤手空拳反殺三名獵人,那是因為對方本身也不是長於正面作戰的型別!換成正規軍來,你一個照面就粉身碎骨了!所以除非你現在告訴我,你是金鹿廳特使,或者出身於什麼頂級豪門,否則你所妄想的和談,就只能停留於妄想!”

秦鈺忙勸說道:“事情也不要說得這麼絕對,還是要以和為貴。”

顧詩詩說道:“以和為貴的前提是有自知之明,就如波瀾莊不會貿然插手建木區的改造,那是總督大人與金鹿廳的盤中餐。王洛也不該擋在波瀾莊前面。若他背後真有什麼豪門世家撐腰自是另當別論,但至少就我所知,他只是孤家寡人。”

王洛心下嘆息,好一個孤家寡人!這是真不把靈山祠裡的兄弟姐妹們當人啊!不過,靈山雖然一向不以人丁興旺著稱,但淪落到正式編制只有一人……那真是從赤誠仙祖時代以降,獨一無二的奇景。

卻聽秦鈺說道:“世上哪有這般孤家寡人?他一定是頗有背景,只是不方便公之於眾罷了。”

顧詩詩則說:“對,很多人都是這麼猜的,畢竟他身上的奇事真的不少……但無法公之於眾的身份就等於沒有身份!身份從來都是二元概念。若他真有金鹿廳的背景,只要出示一道鹿鳴印,整個波瀾莊都會退避三舍。而若是出示不來,我們只能當他是孤家寡人!”

王洛不由笑道:“呵,你們波瀾莊出身的人,思維模式倒是很相似,薄驍也是這麼安慰張俞的。”

顧詩詩卻是一驚:“薄驍說過這話?具體是怎麼說的?”

王洛將自己在老洪家常菜的見聞簡單複述一遍,顧詩詩面色越發陰沉。

“薄驍,薄驍……我大概知道他是誰了,可他怎麼會插手石街的事?”

王洛提醒道:“別當謎語人,有話直說。”

顧詩詩搖頭:“不能說……但如果事情是真的,你想要的那種和談,我會考慮。”

說完,她便從軟床上一躍而下,向著崗亭外走去,腳步仍顯虛浮,神態卻已堅定。

臨到門前,顧詩詩頓住腳步,回眸看向秦鈺。

“師兄,我還有事要忙,就先告辭了。咱們之後再聯絡。”

而顧詩詩走後,秦鈺立刻長出一口氣,癱坐在地上,整個人像是縱慾過度一般萎靡。

王洛好笑:“何至於此?”

秦鈺手捂著胸口:“那可是顧家的人啊!”

“我以為你叫她師妹,是真心實意的。”

秦鈺苦笑:“哪裡敢哦!就算不考慮大家的立場相對,也不考慮此時的身份差距,她在逍遙書院也是以當年的首席身份畢業的,凝結了上品金丹。我這種凡夫俗子,哪有顏面喊她師妹?不過是她先喊了師兄,我順著她的話不自量力了而已。”

王洛說道:“能凝結中品金丹的凡夫俗子,顯然比上品金丹的豪門千金更為可貴。何況你身負秦家血脈,神通效力你也是親身體會過了,何必對一個顧家的庶出女自慚形穢呢?”

秦鈺嘆息道:“她雖是庶出,卻自強不息,一路走到現在,也挺不容易的。這個專項組長的身份,是她在家族內,賭上前程才求來的,若是事情辦得不順利,她前面十餘年的奮鬥都將付諸流水。”

王洛聞言,卻饒有興致地打量起了秦鈺,直到後者有些心中發毛時,才說道:“現在看來,你倆還真是天造地設啊。”

“山主大人不要開玩笑了,她只是一時心智矇蔽罷了。待她清醒過來,離我遠些,就會逐步消退影響了……吧?”

王洛笑了:“我猜她本人也是這麼想的,但其實這只是開始,你倆的緣分絕不止於此。”

“不止於此……”

“你以為她說之後再聯絡,只是託詞嗎?她是認真的。雖然從立場來看,她和我依然是對手關係,但從客觀角度來看,她至少品性層面仍有可取之處,你救了她的命,她不會轉頭當做沒發生過,必會想方設法報答於你。而隨著你倆接觸越多,彼此糾纏也只會越深。”

秦鈺卻越發惶恐,不由又是一聲嘆息:“那樣,豈不是害了她。”

“唔,對敵人都這麼溫柔,很有秦師兄的風範了,不過你不必妄自菲薄,與你結緣,將是顧詩詩一生最大的機緣。”

而後不待秦鈺自輕自賤,王洛已先一步將邏輯填補完整。

“她若是沒有遇到你,之後必然是一意孤行為波瀾莊衝鋒陷陣,那就意味著她必然要擋在我前面……而我不需要針對她本人,只要讓她在石街一事無成,那麼她賭上前程的宏偉大計就要竹籃打水,從此淪為家族棄子,與所有的理想和野心說永別……但現在,她卻有機會痛改前非,浪子回頭,成為靈山外山門家屬。一條金光燦燦的坦途擺在眼前,這不是機緣,什麼是機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