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欲珠為數不多童年記憶裡。

傅家的太太對她就像是在打扮精緻漂亮的布娃娃,她不會關心她的心理,也不會在意她的過往,她只在意她的容貌。

漂亮的洋娃娃,讓她帶出去很有成就感。

欲珠有時很矛盾,她討厭漂亮可能會帶來的厄運。卻也會在住著大房子享受他人照顧時,慶幸自己和原主有張好看的臉。

畢竟如果真的去了孤兒院,那她的結局只會更慘。

而傅家的先生很忙,在她的童年與少女時期都很少出現。就算見到了,他也不會在意,因為她不是他好友的遺孤,她只是他妻子閒來無事收養的一隻可憐小貓。

添一雙筷子,給點飯吃就能養活。

所以比起養女,欲珠早期的身份更像是傅家太太豢養的小寵物,是她閒暇時打發時間的小玩偶。這樣的身份定位,傅家的其他幾個孩子,自然也不會真的把她當做妹妹。

傅家的太太離開出國後,她作為人形玩偶的作用消失,處境只會更加艱難。他們是不會少她的吃喝,但人不止需要吃喝,她需要交流,需要社交。

但他們幾乎無視她,當她不存在。

欲珠不是個會熱臉貼冷屁股的人,她無法做出主動,又加上原著裡的那些事情,讓她無法不去計較,當作什麼都沒發生。

傅家對原主有養育之恩,但同樣不能掩蓋的是在那件事上,他們偏袒了另一個人,他們覺得她和她母親一樣,那是她在自找苦頭。

有了這些,欲珠又怎麼可能還會去和他們親近...

又怎麼可能不怕,她太害怕了。

害怕被訓斥,害怕被責怪。她不是個心理強大的人,無法做到無動於衷。

模樣瑰麗的少女,站在琴房內,低著腦袋臉色幾近慘白。她很少面對這樣的情況,以往的她都很小心,從不去碰自己不該碰的,不說自己不該說的話。

尷尬、不安、不知所措。

彷彿一個犯錯了的孩子,但她也確實犯錯了,她不該進入這間琴房,更不該碰顧琳的東西。

“抱歉...”欲珠想要解釋,但卻不知該怎麼和傅聞璟解釋。因為沒有解釋的餘地,她就是做了,當著他的面。

所以道歉承認才有可能是最好的解決方案。她希望如此,卻也並沒有抱多大希望。

她不討喜,她知道的。

在那句抱歉的話出口時,出現在傅聞璟眼前的是一個模樣清秀,氣質疏冷的少女。她很侷促,在面對他時甚至是害怕。

她怕他,抗拒他。

這讓心情原本不錯的男人,眼底笑意瞬間淡下。他看著琴房內的女孩,看著她低下的頭,蒼白的臉色,以及略微單薄的身形。

窗外是夏夜的蟬鳴,蛙叫。

她穿著簡單的連衣裙,露出修長白皙的脖頸和手臂。略長的黑髮披散在她身後,微微遮住一些探究的視線。傅聞璟移開目光,片刻後才慢悠悠道:“你在向我道歉。”

“嗯。”女孩輕輕點頭。

並不覺得這個回答有什麼問題。

得到這樣的回答,門邊的男人情緒不變,一雙漆黑眸子重新落回她身上。

傅聞璟:“為什麼?”

這句問話,讓低著頭的人微愣,像是有些沒聽懂的微微蹙眉。

傅聞璟:“回答不出來?”

如傅聞璟所言,欲珠確實答不出來。同樣她也沒弄明白男人為什麼要問這些問題,這重要嗎?

或許是重要的,在女孩疑惑時,她突然想到了一些別的。也許傅聞璟是在說她的道歉弄錯了人,這是顧琳的琴房,要道歉該找她。

而這也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釋。

欲珠不算個軟柿子,這件事也確實是她做錯了。所以她接受的很快,道歉的也很快:“我會和顧琳說的。”她誠懇道。

從始至終,臉上表情都沒有絲毫變化。

這樣的回答這樣的反應顯然不符合傅聞璟的預期,但他不是個會任憑誤會發生的人。他看著女孩,一直繃著的身子微微放鬆。他靠在琴房的門框上,高挑的身形下壓。

儘量讓自己不要顯得太高高在上。

他不是個三歲小孩,更不是二十出頭什麼都不懂的小年輕。他明白欲珠的害怕從何而來,因為他的年紀,也因為他們的不熟悉。

他們是一家人,卻又不完全是。

那雙永遠沉穩,很少有情緒波動的眼中,此刻靜靜倒映出她的身影,那雙眼中的她,蒼白無力,卻又恬靜溫柔。

並沒有欲珠以為的像只躲在陰暗角落裡的小老鼠。

“你誤會了。”

“我的意思是,琴房是你和顧琳共有。你沒有錯,不需要道歉。”

男聲低沉磁性,他說著手不自覺去拿口袋裡的煙。指骨已經碰到煙盒,但傅聞璟腦中突然閃過一個畫面。

那是一個不怎麼重要的秋日傍晚,因為母親從國外回來。在外住的兒女紛紛往回趕,包括他。

外面是即將落山的太陽。

室內是忙碌的晚餐製作聲,以及交談聲。他嫌吵便沒一直待在室內,而是選了一個比較安靜沒人的花房。

因為沒人,也因為無所事事,他點燃了一根菸,站在花房一處並不惹眼的小道上。

而也是這時,抱著一大捧白桔梗的女孩從花房的另一頭走進。因為花束過多過高,遮住了視線。

她沒停下,一直往前直至發現走不過了。才頓住,隨即從花束後探出一個腦袋,向這邊看來。

在看到他時,女孩有一瞬間的怔愣。

不過很快,又立馬恢復自然。

她小聲道:“傅先生好。”

眼前的女孩堪堪十六,模樣乖巧,穿著文靜。因為近視,戴了一副大黑眼鏡遮住大半張臉。

但就算如此,傅聞璟也還是能從她微微露出的白皙肌膚知道她長的並不醜。起碼此刻並不讓他討厭,他點頭,沒有說話就當回應。

與此同時,他微微向後靠。

讓出一條能夠讓她透過的小道。

“謝謝。”說著,女孩便抱著花走過。

在插肩而過時,傅聞璟很清晰的看見女孩在靠近他時像是聞到什麼微微蹙起的眉。

她生的很好,秀美,小巧挺翹的鼻子。又因為離得近,所有細微變化他都能看到...

一想到那個場景,傅聞璟碰到煙盒的手又收回。可也是這時,他視線掃過女孩略顯蒼白的臉色。

她看起來並不健康,柔柔弱弱。

但今天好像格外的弱,弱到在看清時傅聞璟臉色微沉,隨即確定道:“你病了。”

不是反問而是確定。

那鬆懈下去的人,也在這時立馬站直。隨後不等女孩反應,便長腿一邁來至她身邊。

“有沒有叫陳率來看?”他似乎很急,很擔心。而這些反應在欲珠眼中,有些大,也有些不因該出現。

她皺著眉,還未從傅聞璟先前那些解釋裡回過神。確實沒有,因為太過驚訝。

以及,難以置信。

她想象的責怪並沒有出現,而他的讚美好像也是真的。她彈的還不錯,讓他在經過二樓時留了下來觀看。

他本意是好的,只是自己誤會了。

但不管是那種,都不是她該思考的。

她看著逼近的男人,搖頭又點頭:“叫了,也已經吃了藥。”

因為不喜歡,也因為不習慣。

在對方靠近的那一秒,欲珠便本能的向後退,直至與他再次拉開一段距離。

她的行為並不算隱蔽,那抗拒的動作也讓傅聞璟上前的動作頓住。他不是個會明知不可,還非要有所為的人。

在發現這點時,他便立馬止了腳步,停在她不遠處。

“感冒了。”他問。

不知是不是欲珠的錯覺,她覺得男人此刻的行為很奇怪。但她看不懂,也沒有心情讀懂。

只在他問出那句話時,輕輕點頭。點完又覺得不正式,欲珠又道:“是,感冒了。”

兩人的交流尷尬又無趣。

是肉眼可見的不熟,沒有話題。

而在說完那句之後,欲珠便不想在待下去。她只想趕緊離開這個地方,與傅聞璟分開。

“很晚了,傅先生早點休息。”

“我先回去了。”她說著,便打算繞過他往琴房外走。但當她要抬腳時,又有些遲疑。

因為門被堵住了,不是故意的堵門,而是男人身形實在太高大。接近一米九二的身高,又因為喜歡鍛鍊和散打,身上肌肉線條流暢明顯。

腰細肩寬腿長,穿上黑西裝。很型男,看著便是不好惹的那種,打起來能夠一挑八。

在欲珠看來就像是一隻蓄勢待發的年長豹子,強大帶有極強壓迫感,讓她不知如何應對。

“嗯,晚安。”好在,男人並沒有在說什麼。他移開身形,讓出一條道。

欲珠點點頭,便徑直離開。而在這期間她一次頭也沒回......

五月末六月初始的夏夜,已經炎熱。

靠近海邊的城市,最少不了夏夜海灣飆車。疾速在沿海高速上的跑車車隊,瘋狂又刺激。

舉著酒杯的男女,盡情享受。

有人喝的醉昏昏,有人藉著酒精表白。

“原淮,我喜歡你。”

而這時被表白的青年只眉眼冷沉的坐在車內低頭看著手機,陰影遮住他半張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只要再靠近一點,就能發現。他臉色不太好,並且眼睛死死盯著手機螢幕,好像那上面的資訊對他很重要。

青年看著那遲遲未透過的好友申請,臉色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