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容夫人又對她們母女格外禮遇,盧氏想著自己女兒應該早入了容夫人的臉。

容五少爺就算對雁容並無感情,也不會違逆自己母親。

那日菊花宴上五少爺看她們那一眼必定是容夫人事先提到雁容。

盧氏心底一直是這樣想的,但此時容家五少爺臉上這陌生和冷淡的神色確實不像見過雁容。

方才那話還是對著她問的。

“容五少爺久等,這是最精緻的沉香木匣子,姑娘今日選的金簪都可以放在裡邊!”

盧氏還在驚訝容玖的反應,珍寶閣的僕從卻是笑呵呵地進來了。

“這位夫人和小姐是……”

博望侯這些年在盛京並無聲名,這僕從沒認出人來,以為是容玖相識的人。

姑娘?

盧氏臉色微沉,這裡沒有其他人,這姑娘指的是誰再明顯不過。

雖是早就聽聞容家五少爺寵愛身邊通房,但這些年輕貌美的通房妾室不過是高門顯貴裡頭少爺身邊的玩物,任憑再怎麼得寵也得在主母面前伏低做小。

這珍寶閣是什麼地方,來往的都是權貴家的女眷,就連他們博望侯府,這些年底子漸薄,也不能隨意來這裡,實在是這樓裡的首飾動則百兩銀子往上,置辦個一套首飾,城郊一個小莊子一年的出息就沒了。

“原來這副明月璫在這裡!”

杜雁容沒注意到這一節,含羞低頭時正好瞥到几上托盤裡的粉藍明月璫,眼神亮了一下。

“容五少爺也覺得粉藍色好看?”

明月璫是琉璃所制,琉璃燒製極難,價格不低於金制首飾。

容玖先時還沒注意到這副明月璫,如今被杜雁容提及,倒覺得與小丫鬟今日的穿著十分相稱。

“容五少爺?”

杜雁容這時也注意到了容玖的目光並不在自己身上,循著那目光看去,這才發現旁邊的桃葉。

桃葉五官本就嬌媚,一身鵝黃白兔毛滾邊上衣更顯出幾分俏麗,雲髻上的那支寶石金簪竟給她添了一些貴氣。

杜雁容緊了緊手裡的帕子,臉色有些寥落。

她在顧雲卿那邊見過桃葉不知一次,但每次桃葉都是在一邊恭敬地低眉順眼地服侍,哪有今日的光彩奪目。

“雁容,你今日不是特地尋這副明月璫,正好在此處,不如讓人換上試試!”

盧氏不愧是世家出身,再多的不滿都能暫且忍下,拉著女兒的手慈愛地說道。

“這裡可有婢女空閒著?”

盧氏笑著轉向一旁的侍從。

“這……夫人恕罪,鄰近年節,樓裡客人多,要試戴的客人也多,婢女們這會兒怕是都忙不過來,小姐怕是要多等一會兒!”

其實要勻一個婢女過來也非難事。

但盧氏算不上珍寶閣的貴客,僕從自然不會費心去想法子。

要在平時,盧氏定是要恩威並施一番,但今日,她的目的本就不在此。

“這真是不巧!”

盧氏略帶心急的目光在自己女兒和那對明月璫上轉了個來回,然後遲疑地落在桃葉臉上,客氣但不乏命令之意:“我聽容夫人說過姑娘最善此道,不知能否幫個忙?”

“那就勞煩桃葉姑娘了!”

杜雁容自然地介面道。

她受桃葉服侍不是第一次了,而且不知怎的,聽到母親這話,心底的低落就少了一些,倒是隱隱有股子喜意。

母女兩個一臉理所當然地看著桃葉。

若是在夫人面前,桃葉定然毫不猶豫地上前服侍杜雁容。

但現在身邊的人是五少爺。

杜氏母女說話時,五少爺雖然沒有說話,但眉眼間已經流露出不耐。

桃葉自然不會惹容玖不高興,便用詢問的眼神看向旁邊的人。

“博望侯夫人誤會了,這托盤上的首飾我已經全部買下,所以怕是要奪杜小姐所愛了!”

容玖示意旁邊的侍從將首飾都收進匣子。

侍從自是喜悅,他今日可是做了筆大買賣,眉開眼笑地應了後就小心翼翼地將一件件首飾放進匣子。

桃葉這次只稍稍驚訝了一下,面上都沒見絲毫表露。

倒是杜氏母女臉色難看極了,杜雁容臉上的紅暈全褪了,眼裡更是霧氣聚起,盧氏差點沒有保持住侯夫人的風度,臉色白了又白。

盧氏提出這個要求的時候,就沒想到桃葉會拒絕,更沒想到容玖會插話。

可是,容玖現在不僅插了話,還將她們母女的面子都踩在了地上。

她現在只慶幸,有後邊那扇屏風擋著,那些夫人小姐礙著身份也不會圍過來,要不然她們母女兩個定要被各府女眷笑話。

“博望侯夫人自便,晚輩先告退了!”

等那侍從收拾好後,容玖對著盧氏點頭為禮,攬過桃葉就往屏風外邊去。

至於杜雁容,連個眼神都沒得到。

侍從捧著匣子,跟在了後邊。

“出來了!”

“容五少爺懷裡就是那個通房?”

“果真生得貌美!”

“若不是貌美非常,哪能被容五少爺放在心尖上!”

貴女們大多是閒言幾句,她們之中,多數已經定下了親事,就算對容玖有些想法的,也不過心裡酸上一回,倒也不至於在大庭廣眾之下說些不得體的話。

“貌美有何用,不過就是一個伺候床榻的通房,卑賤之身,也只能以色事人!”

“這樣不知進退的狐媚子,要是在我們韋家,早就被趕出府去,哪裡由得她在府裡猖狂!”

突然,人群裡響起一道尖酸刻薄的聲音。

眾人驟然聽得,都往那聲音的來源處看去。

連容玖也攬著停下了腳步。

不過一見到聲音的主人,二樓的夫人小姐都沉默了下來。

說話的這人是韋家三小姐韋雲箬,中書令韋挺唯一的嫡女,韋雲起的孿生妹妹,也是宮裡賢妃的親侄女,雍王的親表妹。

她們得罪不起,但也不想附和,這二樓滿是盛京有頭有臉的女眷,窺兩眼美男子,說幾句閒話取個樂還行,如韋雲箬這般潑婦罵街,實在有失顏面。

“怎麼?本小姐可有說錯,這個賤婢在獵場勾引我家二哥,還……你想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