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上已經能感覺到黏膩的血,桃葉覺得自己的力氣也快用盡了,疼痛加上疲累,讓她幾乎就要昏睡過去。

幸好這時,身後傳來繩子崩裂的聲音。

桃葉一陣心喜,不顧滿手的傷痕,使勁掙脫了那繩子。

兩隻手得以獲得自由。

她顧不得擦拭那些血,就開始解腳上綁著的繩子。

這繩子綁得很緊,桃葉剛才又幾乎用盡了氣力,一時之間竟是紋絲不動,連指甲蓋都翻了一個,但求生的慾望讓她重新有了氣力。

呼!

腳上的繩子也被解開。

被綁過的手腳還沒有完全緩過來那陣僵硬,桃葉只能扶著山壁一步步往外邊挪去。

還好這洞口離上面的地面不過一尺,她毫不費力地上去了。

外面除了月光,依舊是一片寂靜。

山路複雜,桃葉自長大後,就再也沒進過山裡。

方才來的路上雖是刻意記了,但也不過有個大概的印象。

若說按著原路回去,恐怕是不行的。

這裡是皇家獵場,山上還不知有多少野獸,夜晚的山路並不好走,若是迷了路,更是不堪設想。

況且……今晚的獵場並不平靜。

她現在唯一能做的,便是找個地方躲起來,等待天明或是那位陳小姐真的能夠找到人來救自己。

但陳小姐若是直愣愣地回營搬救兵,必定會驚動韋二少爺的人,會暴露自己也在場的嫌疑。

但那位陳小姐心思敏捷,應該是能找到兩全之法,先摘清自己,

她方才主動從樹後跑出去,一來若是兩人都不動,遲早被找到;二來今日那位陳小姐若不是擔心自己跟來,也不用受這池魚之殃。

她並非良善之人,但也不想一個對自己表露過善意的人為此出事。

桃葉倚在洞口緩了一會兒,直到手腳的痠麻褪了大半,思量了一下,將頭上的芙蓉銀簪取下,又將那已經被磨得破碎的袖口扯下,擦了手背和臂上流出的血,往右手邊走了十幾步,將扯下的破爛布條扔了出去,又走了幾步,往枯草上蹭了一些血跡,再將手裡的銀簪使勁扔了出去。

然後竟是往回走去。

回到山洞這邊,桃葉先將長裙撩起,將自己受傷的手臂籠在裡邊,這才繼續往另一邊走去,一來是不想讓血滴落在地上,二來是想借此止血。

她方才已經看過,左手邊揹著月光,比較黑暗,而且草木更茂盛些,更適合躲藏。

當然,路也更不好走,不過她並就沒打算走遠。

市井裡有句俗話,叫“燈下黑”,若是韋家的人發現自己已不在山洞裡,定會四處去找,何況她還特地指明瞭路,應該不會想到她竟然就待在離山洞不過幾步遠的地方。

桃葉這次很幸運,她剛在樹叢後面躲好,不遠處竟然傳來了腳步聲。

而且不只一人,步子應該很快很重,地上的枯葉被踩得窸窣作響。

不過片刻,就到了山洞這邊。

桃葉趕緊斂聲屏息,又往裡邊縮了一下,背上立時傳來幾下尖銳的疼痛,像是被針刺一樣。

她捂著嘴巴忍住了。

“那婢女跑了!”

“怎麼可能?”

聽說話的聲音果然是有兩個人。

“繩子都在這裡,那石塊上還有血跡,定是用那石塊磨斷了繩子!”

兩人重新回到了山洞口上。

“分頭去找,那石塊上的血跡還未完全乾涸,一個嬌弱丫鬟,能跑多遠!”

“那容五少爺不知走了什麼好運,竟然從林子裡活著出來了,這婢女據說很得那位少爺寵愛,定會派人來找,我們必須搶在前頭找到她!”

“不然少爺定不會饒過我們!”

聽到這句分頭去找,桃葉心下一驚,但聽到後面那句,心裡又湧起一陣慶幸。

五少爺沒事,對她來說是個好訊息。

“那邊好像有個東西!”

就在這時,外面又傳來一聲。

“是個染血的布條,應該是那婢女逃跑時留下的!”

“往前再看看!”

腳步聲終於漸漸遠去。

桃葉又聽到“地上有血……你往這邊,我去這邊”之類的話,終於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背上定是被什麼扎著了,桃葉不敢有大的動作,身子稍微往前傾了一下,聽到後邊枝丫輕動的聲音,桃葉不敢再動,將手往後面伸去,但還沒夠到自己的背,就被紮了一下。

手上本就有傷,那刺直接扎進血肉,桃葉用盡了氣力才沒有叫出聲來。

後邊應該是一叢荊棘,周圍沒有動靜,這次她動作大了一些,避開了那些刺。

晚膳沒用,腹中本就飢餓,再加上方才的一番折騰,手臂上的血還沒有止住,桃葉覺得有些暈眩,幸好有那疼痛可以讓自己保持清醒。

山風寒涼,桃葉抱著膝蓋縮成一團,企圖能夠暖和一點。

這時卻有一股熟悉的香味縈繞在鼻間。

桃葉抬頭深吸了幾口,這香味……是她昨日在五少爺外袍上聞到過的那種。

往四處看了一下,藉著這邊微弱的月光,她倚著的那棵樹上有一簇簇花,不只如此,旁邊也有幾棵長著相同的花的樹。

五少爺身上的香味,是不是從這裡沾染上的,桃葉不敢確定,畢竟這山上未必只有一處有這種花,但在山腳的時候,韋二少爺提到要那人就將自己扔在昨日那個地方。

桃葉心裡的希冀又濃烈起來。

興許陳小姐能記得將這話告訴五少爺,五少爺若是昨日來過此處,定然能夠找到自己。

這種希冀讓她的精神又足了一些。

又過了不知多少時候,四周依舊寂靜得沒有一絲響動,桃葉也有些撐不住了,眼前漸漸模糊,頭更加暈眩,身子一陣涼一陣熱。

但她實在不敢任憑自己暈過去,好不容易死裡逃出一條命來,只要撐到天明,撐到有人找到自己。

神思已經迷糊,但不能昏過去的意念卻一直在腦子裡。

身子往後倒去,任由那些荊棘刺破血肉,一陣陣尖銳的疼痛襲來,終於又恢復了幾分清醒。

但她強自聽了一會兒,周圍依舊沒有半點腳步聲,連呼喊聲都沒有聽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