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濯說話的聲音並不高,按理不會傳到前頭,但做前面的容玖卻是停下了腳步。

“沒什麼?就是見到樹後有一個人影晃過,嚇了一跳!”

桃葉見大家都停下了腳步,倒有些不好意思。

她方才確實見到一個熟悉的身形,不過這溫泉莊子她從未來過,應該是看錯了人。

一行人到後邊的時候,亭子裡已經佈置妥當,石桌上鋪著淺碧色的綢緞,上邊已經擺好了豐盛的飯菜點心,石凳上也鋪了厚厚的羊毛墊子。

亭子前面是幾個被太湖石圍起來的溫湯池。

後邊是茂密的修竹,兩邊是幾棵海棠樹,這個季節,也只有在溫泉莊子裡,才能見到這開得正好的垂絲海棠。

容玖是主人,又是今日的壽星,自然坐了主位。

“小美人來這邊坐!”

裴維南剛想如往常那邊坐在好友身邊,突然想起什麼,對著與楚伊濯站在一處的桃葉招手道。

“奴婢還是在旁邊伺候主子們用膳……”

“過來坐著!”

桃葉推辭的話還沒說完,容玖就下了命令。

“是!”

桃葉忙低頭走到容玖右手邊坐下。

“楚兄就坐我身邊吧!”

裴維南已經轉到容玖左手邊,不由分說地將人壓在自己旁邊的位置上。

楚伊濯本還想起身與自己妹妹一處坐著,但那邊顧世虞已經坐下,也只得罷了。

“楚兄認了五哥的丫鬟作義妹?”

顧世虞好奇地問道。

潘勝安卻笑而不語。

“什麼義妹,楚兄和桃葉是親生的兄妹!”

“這還真是巧了……”

有裴維南這張嘴在,自然不需要其他人再解釋。

“那雲州楚家竟是如此猖狂?”

“楚兄,你怎麼也不早說,你這養父母也太不是人!”

顧世虞氣憤地用拳頭捶了下桌子。

還好這是石桌,不然這桌好菜都要沒了。

倒是桃葉,方才瞥見旁邊人的動作,怕這位表少爺誤傷到自己,不經意地往容玖那邊挪了下身子。

“世虞!”

容玖橫了一眼。

“哦!對不住五哥,我就是太氣憤了!”

顧世虞忙收回石桌上的拳頭。

“邊吃邊說吧,別等飯菜涼了!”

潘勝安笑著勸道。

雖是同桌用膳,但桃葉還是時不時地給容玖佈菜,將人伺候得十分妥帖。

“多吃些!”

容玖素日被桃葉伺候慣了,一開始沒覺得什麼,但對面總有一道憐惜的目光落在小丫鬟身上,便夾了一片蜜汁鵝脯放到桃葉碗裡。

“謝五少爺!”

桃葉一愣,隨之輕聲規矩地道謝。

之後,容玖又給桃葉夾了幾次菜,兩人這互相夾菜的樣子,倒讓桌上幾人看出一些溫馨來。

楚伊濯看妹妹高興的樣子,心裡隱隱有了其他決定。

“今日怎麼沒酒?”

顧世虞吃了幾口菜,疑惑地問道。

“急什麼?過會兒泡溫泉的時候,有你喝個夠的機會!”

裴維南道。

飯畢,莊子裡的下人將桌子收拾了。

過了一會兒,有兩個穿著好些的丫鬟奉上茶來。

“這茶倒是雅緻!”

潘勝安看著茶盞中央浮著一朵半開半閉的紅蓮,湊到鼻尖聞了一口:“像是有股寒香!”

“這不都是茶嗎?”

顧世虞沒什麼興趣,拿起隨意喝了一口,他這會兒就想去溫湯那邊飲酒。

桃葉手中的茶盞比另外幾人的梅香更濃一些,往桌上各人的茶盞看了一眼,這才發現自己的茶盞裡是一朵黃梅,與其他人都不同。

“姑娘安心喝著就是,黃梅香味濃郁些,所以奴婢特地給您放了這個!”

許是桃葉注視的時間有些久,兩個丫鬟之中的一個笑著開口說道。

特地?

桃葉這會兒心下是真有些疑慮,她是第一次來這莊子,這丫頭卻是一口一個姑娘,好像知道她的身份。

就是範元,遠在京郊,也未必知道她這麼個人。

何況黃梅還是這丫鬟自己的主張。

“不喜歡就讓她們重新沏一盞上來!”

容玖見著桃葉只握著茶盞在手裡,沒有喝的意思,神色好像有些為難,隨口道。

旁邊那說話的丫鬟面上卻是焦急起來。

“重新沏茶還要一會兒功夫,不如姑娘先喝……?”

“什麼規矩?還不快去重新沏茶上來!”

範元上前輕喝道。

“是,奴婢這就去!”

這丫鬟退下時還眼巴巴看著桃葉手裡的茶盞,期盼桃葉能喝上一口,說是換茶也不將桃葉手中的那盞拿走。

“等等!”

範元又要呵斥的時候,桃葉拿著茶盞起身走向那丫鬟。

“這茶名貴,若是倒了實在可惜!”

聽到這裡,桃葉見到那丫鬟眼裡閃過不容錯辨的喜意和期待。

“不如你喝了!”

桃葉緊盯著那丫鬟的眼睛,笑著將茶盞遞了過去。

這丫鬟猝不及防,驚懼地看著桃葉手上的茶盞,連著往後退了兩步,幾乎是驚叫起來:“不……”

這下連桌上的幾人也看出不對來了。

容玖給了好友一個眼色。

裴維南起身走到桃葉身邊,拿過她受傷的茶盞。

“是砒霜!”

不過一時,裴維南就分辨出了裡邊的毒藥。

這下桌上的幾人臉色都不好看起來,他們剛喝了這茶水。

“來人,將這丫鬟押起來!”

範元更是嚇得一個趔趄,白著臉色,衝著外邊的小廝喊道。

“我們這幾杯都沒問題!”

裴維南又走回石桌邊仔細檢視了桌上的幾盞茶水。

聽到這話,潘勝安和顧世虞都鬆了口氣。

但容玖和楚伊濯的臉色,卻是難看得厲害,他們幾人的茶水都沒有問題,那這毒就是衝著桃葉一人來的。

“這莊子裡應該也沒人認得小美人,怎麼會有人下這樣的毒手!”

裴維南看著好友疑惑道。

容玖寒沉著一張臉起身,那冷意連旁邊心大的顧世虞都不敢開口說話。

“誰指使你的?”

莊子裡的丫頭本就沒見過什麼世面,早嚇得面容失色。

“不是砒霜,真的不是砒霜,奴婢真的沒有……真的不會毒死人……”

被莊子的下人壓在地上,那丫鬟只一味掙扎,叫嚷著的話更是毫無邏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