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伊濯聞言一臉疑惑地看向一邊,裴維南從袖口取出一封信,放在桌上,推了過去。

桃葉含著急切的目光也跟了過去。

楚伊濯在三人的注視下開啟了那封信,裡面有兩張信紙,密密麻麻地寫著字,順著看下去,不過片刻,臉上就變了神色,手不自覺地抖動了一下。

他自小學識出眾,看書極快,但卻盯著這兩頁紙看了許久。

“大哥!”

楚伊濯的神色實在太過怪異,本就心急的桃葉顧不上規矩,站起身喚道。

“沒想到不過半月容兄竟將我的身世查了個底朝天!”

楚伊濯苦笑了一下,倒沒有怨懟氣惱。

雲州和盛京距離遙遠,快馬來回也要半月有餘,就算用信鴿將訊息傳回,最快也要十餘日,算算日子自己和妹妹相認後不久容五少爺就派人去查了他們的身世。

他並不知道自己妹妹先前的請求,只是覺得容五少爺並非尋常盛京紈絝,且頗有志向,結交自己後想探查一番也無可厚非。

“大哥,你和母親這些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能不能不要瞞著阿沅?”

桃葉這些年隱忍慣了,畢竟在主子面前哪能時時表露自己真正的喜怒。

但這會兒,她羽睫溼潤,眼睛通紅,淚珠子在臉上滑落,說到最後時連聲音都哽住了。

容玖見小丫鬟立在楚伊濯面前滿目的哀求和傷心,眉峰微蹙,伸手將人拉入了懷中:“她在馬車上想了一路,我想這事還是楚兄親自與她說比較好!”

容玖淡聲提醒目光仿若還凝在信紙上的楚伊濯。

楚伊濯看著自小疼愛的妹妹滿臉淚痕,那眼裡又是傷心又是擔憂,與那日眼看著爹爹被大水沖走時幾乎一樣。

他下意識地伸出手想如當年那樣給妹妹擦淚,但有隻手比她更快。

“謝五少爺!”

桃葉看到眼前的羅帕,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忙用帕子給自己擦起淚來。

“那時……那時我和孃親遍尋你不到,只能跟著人群往雲州城裡走,後來我身子不濟又昏倒了過去,等到醒來時,已經進了雲州城!”

“我後來問孃親才知當日在城門口,眼見我燒得糊塗,撐不下去了,母親豁出了性命求過往的人,正好攔住了楚府管家的馬車,我的養父楚遠知,是楚家旁支,據說此前不久傷了身子,沒有了子嗣緣分,那管家本來就是出城去尋一個貧苦人家的孩子充作嗣子!”

“我本是不願,但當時雲州城好幾個縣都遭遇了水災,災民都往雲州城湧入,就算是雲州城內,也不安生,楚家是最安生的地方,楚遠知雖是楚家旁支,但與主支關係不錯,足夠庇護住人。”

“我那時病得很重,若失去救治的機會,怕是活不下來,母親為了保住我的命,答應了!”

楚伊濯說到此處握緊了拳頭,眼底流露出無限的自責,悔恨和無奈,更有痛恨。

“但楚遠知夫婦卻和母親說,要想讓我成為楚家養子,她這個生母就要賣身在府裡為奴,從此斷了我們母子念想!”

“我不願意,掙扎著要從床上起來,但母親……”

楚伊濯捂住了臉,再也說不下去。

不過就算他不說,桃葉也明白了,楚家怕養不熟大哥,讓孃親在楚家為奴,既想斷了兩人的母子緣分,又可以藉此拿捏著大哥。

就算日後大哥出息了,只要孃親還在他們手裡,就翻不出他們的手掌心。

況且她為奴為婢多年,主人家有的是法子整治下人,而大哥就算知道孃親受苦,怕是都不敢出手幫忙,因為這樣只會讓楚家起了殺心。

桃葉眼前的淚水已經模糊了目光。

她這些年雖是思念母兄,但多數時間還是在謹小慎微地努力保全自己,可大哥和孃親,同在一個屋簷下,每日相見,卻不得相認。

一滴滴的清淚落在容玖攬人的那隻手上,他從未見過小丫鬟哭得如此不可自已,就算當初知道自己的左耳難以治好,都沒有這般傷心過。

“阿沅莫哭,都是大哥不好!大哥不該瞞著你……”

楚伊濯見妹妹哭成這樣,哪裡還顧得上自己傷心,湊近一些輕聲哄道。

“大哥!”

桃葉這次沒有顧得上規矩,傾身伸手抱住了自家大哥的肩膀繼續哭著。

容玖微微垂眸,到底還是收回了那隻攬在桃葉腰間的手。

“阿沅乖,別哭了!大哥保證一定讓我們母子三人團聚在一處,快別哭壞了眼睛!”

楚伊濯本是勸人的,但勸著勸著自己也落起淚來。

容玖先是看了一會兒兩人親暱的樣子,而後若無其事地轉回身子,紅綃識趣地上前添茶。

另一邊的裴維南雖然平日裡是個不著調的,這會兒也只是安靜地喝茶。

等兩人平靜下來的時候,已經過了一刻鐘。

門外響起敲門聲,紅綃出去了一時,回來時手上已經端了一盆溫水,裡邊還浸著一方柔軟的布巾。

“姑娘隨我進去梳洗一下吧!”

紅綃得到容玖的眼神示意,走到桃葉身邊柔聲說道。

“去吧,大哥在這裡等著!”

兩人雖然相認有些時日,但今日是第一次這般親近,所以桃葉下意識地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楚伊濯看著自家妹妹面上流露出熟悉的依戀神色,也如少時一般輕哄著說話。

“裴兄,容兄,是我失態了!”

“無事,這事碰著誰都得哭一場!”

裴維南不在意地擺擺手,臉上頗有幾分同情之色。

“事已經說清楚了,不知楚兄接下來作何打算?”

與裴維南不同,容玖面上並無多少動容之色,此刻正輕輕摩挲著茶盞蓋子,平靜地看著剛緩下情緒的楚伊濯,那幽沉的目光裡充滿著探究之色。

楚伊濯心中一滯,覺得那眼神彷彿能看透自己的心思,拿起桌上的茶盞喝了一口。

“我若是能幫上容兄的忙,能否請容兄答應一件事!”

楚伊濯等到喉嚨裡那口茶順了下去,才緩緩開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