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憐影雖然口頭上答應了姐姐風憐心,讓這段仇恨過去,可心中卻是始終難以釋懷,莫白因為對風憐心的愧疚而對她義無反顧地聽從,因此而助長了她的私心。

翌日,王宮,清晨。

“昨夜王上是真的要處置我麼?”馬三軍靜候在宮門之外,朗聲說道。

“那樣對你,實非我所願!”宮門之內,一個聲音答道。

“好一個非你所願,幾乎讓我顏面盡失,我這侯爺的身份難道在王上你的眼中,竟還不如幾個江湖草莽不成?”

“唉!如今天下紛亂,群雄並起,你我兄弟之間又何必太過計較這些俗事!”

“當初父王臨終遺命,將王位傳給了我,但後來我篡改遺命,甘心將王位讓給了你,就是想你我兄弟齊心,共圖王業!”馬三軍繼續說道。

宮門始終未開,而他也一直站在門外,保持著一個姿勢,許久未變。

“王位?這些年來,雖然王位是我在繼任,可是你從來就不曾敬重過我,鐵衛軍亦隨你排程,如今讓你做出小小的犧牲,你居然直入宮闈,找我要公道?”此時,宮門之內的那個聲音頓時轉變了語氣,與宮門之外的馬三軍爭論起來。

“當初將王位給你之時,不是就定好的麼?朝野戰事由我一人調節,你只需穩固好王位,安享其成即可!”

“當初是因為天行劍未落江湖,天下人心渙散,綠野江湖沒有領軍者,如今龍行司再發天行劍,這股江湖勢力如果不能安撫得當,必將成為你我王業之路上,最大的障礙!”宮內之人言道,聲音稍頓,須臾,又再責言道:“若不是你私自留下風家姐妹,不肯將寒雁城餘部全部肅殺,又何來如此多的麻煩事!”

“十年前和親之時,你我至交好友慘死寒雁城外的迎親途中,這是他嚥氣之前所說的遺願,風家姐妹不能死!”

是時,只聽見宮門之中傳來一聲長嘆,隨後兩扇大門鬨然中開,楚王悠然走了出來,來到馬三軍身旁,附耳輕聲說道:“他才是真正的楚王,你我只不過是鳩佔鵲巢,撿來的光鮮!”

說罷,意思提醒地在馬三軍肩上拍了拍,馬三軍當即會意地應聲點頭答是,他當然知道,這是個只能存在他們兄弟之間的絕密,亦是這麼多年他們兄弟間從來不鬩於牆的原因。

十年前,上任楚王為圖勢力穩固,提議與寒雁城聯姻,然而恰逢當時寒雁城被天性令所指,其與苗疆勾結,荼毒中原,被推到了風浪口尖,當初文延武心思暗許風憐影,未免風憐影嫁入王宮,遂設計在寒雁城外,將楚王派來的迎親王隊全部射殺,其中當然也包括楚王唯一的後人,即將繼位的新楚王。

而此時的楚王與馬三軍二人,當時只不過是楚王后人身邊的兩個近身護衛,他們彼此之間以兄弟相城,楚王后人死於寒雁城外之後,他們帶著楚王后人的遺願,進宮報喪,並逼楚王收下他們,二人趁機篡改楚王遺詔,自此,楚王便花落他家,他們亦就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新楚王.,馬侯爺。

當年他們與楚王后人雖為主僕關係,但他們彼此都很是親近,不是兄弟勝似兄弟,是以當年在楚王后人彌留之際所留下的遺願,讓他們放過寒雁城所有人,但當年前任楚王為報喪子之痛,將寒雁城一舉攻破,之後馬三軍兩人為了應付楚王的憤怒,便趁機除掉了敵對勢力,將寒雁城完全控制住。

後來隨著地位的提高,權欲之心讓他們改變了初衷,將風憐影囚禁雁翎宮中,用盡手段迫其就範,雖然機關算盡,但或許馬三軍還念著楚王后人臨終之時的囑託,並未對風憐影十分用強。

然而昨晚侯府之中的那場變故,馬三軍不再收斂,對風家兩姐妹意圖苟且,是以如今的楚王對他略施小懲,希望能提醒到他,畢竟他們與楚王后人有過一段情義。

但又或許楚王並非此意,而是見到因為風家兩姐妹有難,特命顧無言去客棧送出訊息,沒想到天行劍主,星夜前來解救,當即明白,風家姐妹的存在還有著另一番價值,對她們手下留情,至少可以讓天行劍的主人不與自己為敵,而讓數落馬三軍的那場戲,是為了向人示好。

處心積慮,機關算盡,世人何必如此。總以為自己聰明,最終都輸給了命運。

然而客棧之中,楚瑩瑩一如往日地早早給莫白送來解藥,她翻遍所有杏林古書,傾盡所能,配製的解藥雖然天天更換,但始終無法徹底壓制住莫白體內的蠱毒,日復一日,莫白的性情日漸冰冷,長此以往,只怕他是不能在這有生之年,理解自己對他的一片心意了。

“呆子!呆子!”楚瑩瑩叫慣了這個稱謂,她感覺順口,更覺得恰當,而莫白亦對她的這個特別的稱呼,並不反感。

聽到連聲叫喊,莫白急忙理了理裝著,起身開門,昨夜太過疲乏,和衣而臥,此時醒來難免衣衫不整。

看到莫白慌忙的神情,楚瑩瑩又言道:“昨晚上你怎麼啦?輕輕推你一下,都能把你差點推倒!”

隨後,莫白示意讓她進到房裡,楚瑩瑩見到床上的被褥亂卷,當即走了過去幫忙整理好,說道:“亂成這樣,晚上睡覺也在打架麼!”

從身後看著楚瑩瑩替自己整理床鋪的神態,莫白頓時心中一陣觸動,看著眼前的這個女子如此溫柔的一面,與當時初見之時相比的野蠻,竟如同兩個截然不同性格的人。

“那天是我誤會你啦!”楚瑩瑩忽然語氣緩和地說道。

聽言,莫白頓時一頭霧水,不知所言,稍時,楚瑩瑩替他整理好床鋪之後,轉身見他一臉迷茫,遂,又再說道:“真是個呆子,這麼快就忘了麼?”

說罷,將今日新配的解藥遞給莫白,隨後走了出去,而此時,莫白全然不懂她說這些話究竟是何用意,對於那日在金風玉露閣門前的事情,莫白早就當它過去了,根本就沒放在心上,自然一時難以領悟到。

“事情憐心姐姐都和我說了,對不起,我不該那樣看你!”楚瑩瑩臨跨出門口之時,忽然轉身正言說道。

陡然聽到風憐心一事,莫白頓時醒悟過來,但等他意欲回應之時,楚瑩瑩已經走出了門口。

轉過身來,兀自笑了笑,之後將楚瑩瑩給他的那瓶解藥開啟,一飲而盡,對於這些,他已經習以為常,他對楚瑩瑩每天給他的藥劑已經幾乎完全信任,從來都不會去猜忌,而這,也已經成為了他們之間的一種默契。

然而此時,莫白將解藥服下之後,頓時感覺身體有了一些異樣,胸悶氣短,手腳輕飄,彷彿整個人被摁壓在了棉絮中間一般,片刻之後,只覺眼前天旋地轉,腳下一個不穩,便昏倒過去了。

倒下之時碰落了桌上的茶具,莫白與那茶具,幾乎同時落到了地上,聽到有物件跌碎的聲音,立時驚動了住在隔壁房間的人。

此時,聽到動靜,第一個推門進來的卻是於冰心,見到莫白昏倒在地上,當即一驚,喊言道:“莫大俠!莫大俠!你怎麼啦?”

而於冰心此時的驚呼,被住在隔壁的其他人全都聽見了,立時間,莫白的房間裡站滿了人頭,而此時,聞聲急忙趕來的楚瑩瑩神情緊張,對於救人醫病之事,一行人中,除了楚瑩瑩之外,再無第二個人懂。

“他怎麼啦?”楚瑩瑩當即問道。

“瑩瑩姑娘,我也不知道,聽到響動我過來一看,他就已經這樣了!”於冰心望著莫白雙眼緊閉得神情,應聲答道。

楚瑩瑩觀察性地向四周細細打量了一番,是時,莫白昏倒之前跌落的那個藥瓶格外顯眼地掉在一旁,頓時眼中一陣酸刺,滿帶自責地說道:“都怪我,怎麼不跟他交代清楚就走了!”

“他怎麼啦?”是時,風憐影忽然問道。

“我給配製的解藥,這個呆子他!服用過量了!”楚瑩瑩當即答道。

“什麼?”聽言,於旭驚聲失言說道。

是時,風憐影有些替莫白冤屈,遂,言道:“給人家吃食情蠱,拿人試藥的是你,如今替他解毒,配製解藥讓他服用過量的也是你,我看,這莫白遲早要把這條命交代在你手裡了!”

本來楚瑩瑩已經十分自責了,聽了風憐影這一番說辭之後,當即泣聲哽咽,說道:“我哪裡知道,他……這個呆子會一次全喝下去!”

見到妹子滿腹委屈地哭訴著,薛長戈有些心疼起來,遂,言道:“瑩瑩!別哭,這不能怪你的,你快看看他怎麼樣了,快些想辦法救他才是當務之急!”

薛長戈一語提醒,只見楚瑩瑩立時也顧不得女子的儀容矜持,抬起衣袖,拭了拭臉上眼角的淚珠,將莫白的手臂拿起,開始切聽脈象。

“你那是什麼解藥?怎會將人吃成這樣子?”霍君羨站在一旁,突兀言道。

而此時,楚瑩瑩一心切脈,根本無心回答,看著莫白麵色安祥,想必他在喝下那瓶解藥之前,沒有絲毫的猶豫,折讓楚瑩瑩更加自責。

此時在楚瑩瑩心裡,莫白往日裡的模樣,包括自己方才遞給他藥瓶時的情景,都一幕一幕地在她腦中反覆閃現,讓她深陷自責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