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郎無情芳心暗許;妾有意襄王無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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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薛子翁把孤鴻澗的門規律條搬了出來,楚瑩瑩一時間嬌縱的性子收斂了不少,她明白,若非門規所立,哥哥定然不會如此嚴厲地訓斥自己。
這‘食情蠱’過於邪性,人非草木,焉能無情,而人與禽畜的區別,就在於人與人之間是存在情感的,食情蠱使人絕情,的確是有違人道,難怪孤鴻澗的先祖們在當初培育出這種蠱之後,便將其摧毀,並立下門規禁令,不許後人再用。
然而這些培育的過程,卻被他們編入書卷當中,楚瑩瑩無意間得見此篇書文,出於好奇,於是便瞞著兄長私自培育,本來那日她將寒雁城的五行衛士,自楚王地牢中重金贖出來,就是為了試蠱,莫白的碰巧遇見,且強行出頭。
眼見得自己不可能勝他,於是便心生一計,拿莫白這個愛管閒事的傢伙,做了試蠱之人,始料不及的便是,莫白竟然願意為了素不相識的人,甘願服毒。
然而這‘食情蠱’的唯一解藥,便是自下蠱之日起,由施行者開始配製,因為此蠱解藥的配製最短期限,便是七天。
而當初楚瑩瑩並未想過要替人解蠱,所以並未按時調配解藥,如今為時已晚,只能接受門規的處罰,盡其一生,為人解毒。
那日她從書卷上看到的記載,雖然有提及施行此蠱的後果,卻並未在意,孰料這蠱毒與普通毒物不同,解法亦是非常刁鑽苛刻。
孤鴻澗歷有祖訓,若有人妄動‘食情蠱’便要立誓解蠱,否則便要受剔肉剜心之刑。
“你啊!從小到大,就沒有一天讓大哥省心的,這次大哥是真的保不住你了!”薛長戈痛心說道。
顧無言似是聽出了他們言語之間的意思,甚為不解,當即問道:“薛門主!不就是替人解毒而已,有解藥又有何難!”
話雖如此,只是他哪裡知道,這份解藥,竟是一生一世的期限。
好在只是終生替人解毒,並非生離死別,楚瑩瑩自幼便跟隨薛長戈左右,照顧之情遠勝骨肉親情,雖然平日裡,楚瑩瑩常常出去惹是生非,薛長戈只要時常能見到她,無論事情大小,以他孤鴻澗掌門的身份,他都可以包容她,因為楚瑩瑩是他在這世上,唯一的一份心靈慰籍。
“瑩瑩!你且先跟著顧先鋒前去,大哥隨後就到!”他是當然要去的,楚瑩瑩孤身一人,且如今馬家人行事狠辣霸道,已經激起公憤,有他出面做她的後盾,至少能讓人對她敬畏三分。
“哦!既然是大哥讓我去的,那我就去!我這可是給大哥你的面子,”說著垂首依靠在薛長戈肩上,撒嬌一番。
看著楚瑩瑩跟隨顧無言身後遠去,薛長戈此時心中宛如被掏空一般,他似乎預料到,楚瑩瑩此去,只能離自己越來越遠,可能有一天,他們會彼此仇視。
薛長戈如今跟隨楚王,為其蕩平江湖異動的勢力,手上血債累累,已經有不少仇家上門尋仇,如今他將妹妹楚瑩瑩推到天行劍主那一邊,並非真的是因為門規嚴謹,其實乃是另有深意。
孤鴻澗門規律條在他手中,任意左右。
天行劍畢竟是整個江湖的法劍,既然他們需要倚仗楚瑩瑩解毒的本事,自然是會好好保護她的。
保護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將她推到對手的那一邊,如果有一天他們把她作為要挾的時候,因為至少,會保證她的生命安全。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江湖兒女,相忘於江湖。
時之謙然,匆匆如斯。
那‘食情蠱’的七日之期,眨眼間便已過去。
雁翎宮的北宮後院,乃是一處山石林立,池嫣黯然的嫻雅之地,素有小御花園的美譽。
雖然當下時至深秋,萬物落寂,然而此處卻是綠茵常在,頗具生氣。
“莫大俠!”莫白正獨自一人陶醉在,這怡然的山色當中,忽然被一個清脆的聲音,擾醒了。
循聲望去,原來風憐影亦在此處小憩,看見莫白獨自一人呆坐在一邊,於是便出言相邀,莫白聽言輕笑著示意回應了一下,之後便起身走了過去。
走得近了,莫白方才發現,原來風憐影乃是在一處湖心角亭當中,周邊並無通行的廊道,自岸邊望去,角亭當中風憐影端坐在琴臺之前,纖指玉摳蘭心,一襲淡雅白裙,秀髮高盤,三兩長髮披肩而垂,妝容端正,微風擾亂了亭中的絲簾,撩起鬢間的青絲,緩緩掩住那雙眼眸,若隱若現之間,乍看去,宛如凌波仙子一般,曼妙絕倫。
就連平日裡,一身侍婢素雅裝扮的雪柔,嫻靜地站在一旁,透著秋波湖色,粼粼散射的碧波湖光,顯得格外撩人。
一時間,莫白彷彿將這諸多美景皆都拋在了身後,有道是:山光湖色縱然異,哪有美人**芳;紅顏一簌秋波動,俗人且戀且彷徨。
是時,風憐影凝指輕釦,避水瑤琴音色清揚,聽聞之後,令莫白彷彿置身世外仙境一般,舒心怡然。
“莫大俠!既得悠然,何不過來,小酌幾盅!”隨著琴聲,風憐影柔聲言道。
聽言,莫白驟地挺身一躍,三兩點踏湖水借力,正欲躋身作最後一個點踏之際,風憐影忽然絃音稍轉,以內力催來一道音波,將莫白直直地逼向後退。
見勢,莫白猛的一個魚躍,避開了那道音波,孰料,一波未平,後勁再續,大有將莫白逼回岸邊之勢。
是時,莫白連忙將天行劍脫鞘出劍,舞動劍鋒,將那一波接著一波的琴音暗勁,格擋開去,一時間,只見湖面被那一道道音波,激起跌浪千層,而莫白獨自一人,輕靈地穿行於浪層之間。
風憐影只不過是藉以音波之功,小試一下莫白的身手,看看他自‘食情蠱’發作之後,身手有無退化。
然而莫白一連幾個揮劍穿行之後,一時間竟起了興致,天行劍脫手而出,豎起食中二指,提運內力,將天行劍吸在身邊,凝指運息,劍身循著指尖所透的真氣,隨著浪層舞動起來。
風憐影眼看著莫白舞動著劍招,雖然看似平淡無奇,但卻極具造詣,單憑他御劍如飛這一層本事,就已非常人所能。
而自己指尖發出的音波功,於江湖之中,素有魔音之稱,很是詭異,而在莫白眼中,竟如無物,輕巧之間便可趨避。
只是莫白在‘食情蠱’發作之後,感覺心無牽掛,所以在應對任何招式內力之時,格外得心應手,真可謂是:若無閒事掛心頭,正是人間好時節。
有情,既有牽掛,無情,既無牽掛。
正自風憐影與莫白而人各自試招之際,楚瑩瑩早早便已來到了廊道一邊,看著莫白身形輕巧,進轉馳速,與風憐影比劃得正酣,不禁花容失色,暗自神傷。
連日來,雖然自己磬盡全力,試著為他配製暫緩毒蠱發作的解藥,然而日復一日,莫白對自己的態度還是一樣,一如既往地冷冰冰,今日見他竟然接著風憐影的琴聲,與其琴劍相舞起來,想來,心中很不舒坦,左右不是。
“風姐姐!”不禁一聲喊道。
風憐影琴聲頓止,抬眼看去,只見楚瑩瑩神情焦急地注視著自己,隨即,應聲回答道:“瑩瑩!你什麼時候來的?”
“來了有一陣了,見你們彈得起勁,便沒有打擾!”
正值此時,才稍見浪平的湖面之上,忽然自水中躥出一條水柱,水柱當中竟藏著一個人的身影。
此人不知何時藏身在此,在水中潛行如此之久,悄無聲息。
水柱順勢落回湖面,而那個人忽然挺身一躍,徑直飄向楚瑩瑩而去,楚瑩瑩見勢危急,來人身份不明,本能揮出手中皮鞭,直朝那人打去。
而他卻凌空抓住鞭影,趁勢鎖住,楚瑩瑩連忙收鞭回手,好再發二鞭,孰料回力收鞭之時,那人竟隨著皮鞭落在楚瑩瑩身前,只見他蓬頭垢面,面色蒼白,顯然是在水中浸泡時間很久了。
那人嘴角露出陰冷的笑意,除了那張冷笑的嘴,與楚瑩瑩相隔不遠,她竟然看出情那人的樣子,當即優容失色,驚慌地喊道:“你是誰?”
然而這一連串的變故,竟然只不過在這舉手投足,眉眼一眨之間,莫白陡然聽見楚瑩瑩淒厲的喊聲,當即手臂一揮,指尖真氣引導劍身,徑直朝那人飛去。
那人似是早有戒備,察覺背後有利物破空之聲,連忙揮動雙手,凝指成扣,牢牢地掐住,早已慌張失神的楚瑩瑩的咽喉,身形一晃,便躲在了其身後。
眼看著飛出去的天行劍,即將刺進楚瑩瑩的身體,風憐影連忙喊道:“危險!”
莫白當然也看出了形勢的危險,早已在風憐影喊出之前,拼盡全力,踏著浪花追了過去,意圖在未對楚瑩瑩造成傷勢之前,拿住劍柄,消除餘勁。
方才那一劍打出去,莫白本就未留餘地,不曾料想那人竟是如此卑鄙齷蹉之人,用女子來當劍。
莫白此時一心救人,將內力催至巔峰,眼看來不及收劍,連忙斜掃過去一掌,用掌力打偏劍鋒,好在出掌及時,那劍刃只在楚瑩瑩肩上刺出了一道傷口。
而那人卻是絲毫未傷,正待莫白意欲趁勢強攻之際,那人忽然言道:“別過來!今日我本無心殺人,別逼我捏碎她的喉管!”
楚瑩瑩眼看著莫白如此擔心自己身處險境,雖然咽喉被人拿住,無法言語,但嘴角還是露出了蔚然一笑,心念道:這呆子,不枉我盡心盡力為你配製解藥一場,總算還有點人情味。
莫白無法言語,此時風憐影與雪柔二人也飄然上岸,風憐影當即言道:“你究竟是什麼人,膽敢在此行兇作惡!”
那人運指點住了楚瑩瑩身上幾處穴道,之後理了理一頭蓬散的亂髮,臉上亦漸漸恢復了血色,竟然是個青年男子,年紀最多不過三八之歲。
“在下有個諢號,人稱**飛!金宇飛是也!”那人侃侃言道。
此人在江湖中惡名昭著,幾乎除了好事,他什麼事都做過。
“你想怎樣?”風憐影手指悄然扣住了琴絃,只要他稍一鬆懈,便立即要了他的性命。
然而,她的這一點小小動作,早就被他識破。
“三姑娘!你可別亂動,我說了今天來並不是來殺人的!你可別逼我做我不情願的事情!”
聽言,風憐影連忙鬆開了手指,氣急言道:“那你到底想怎樣?”
“本來沒敢想怎樣,只是剛才看見這小子,這麼著急我手上的這個姑娘,現在敢想了!”金宇飛晃動著腦袋,滿一副散漫的樣子,稍時,忽又說道:“我要他手裡的東西!”
“什麼?原來你是覬覦天行劍而來!”
還未等風憐影說完,莫白便毅然將手中所持的‘天行劍’拋了過去,就在金宇飛伸手接劍之時,莫白忽然趁勢上前,將楚瑩瑩摟住,抱了回來。
而金宇飛見狀,趕緊抽身離去,眨眼間便逃之夭夭了。
風憐影正欲出言責備,只見此刻楚瑩瑩滿心歡喜地靠在莫白肩上,那種神情,她也曾經想過有,但是看到莫白冷冰冰的神情,便被拒之千里了。
如今天行劍被人奪去,莫白一副莫不關心的樣子,令風憐影很是無奈,當即轉身離去。
莫白用手按住楚瑩瑩肩膀上的傷口,替她解了穴道。
楚瑩瑩親眼看著他,為了自己甘願棄劍,心中頗感慰籍,連日來的悉心照顧並沒白費,儘管她知道,今晚過後,這個人又會將自己拒之千里,冷若冰霜。
但此刻的她,感覺,足夠了!
‘食情蠱’食情化淚只是在子丑時分,氣血彙集之時而已,所以白天他可以跟人有千絲萬縷的情事,一夜過後,便會恢復如初,第二天全部淡化。
他的感情,只會存在一天,對誰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