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窗外是被高樓大廈割裂出的一塊又碧空,幾縷白雲點綴其間,天氣晴得很用心,陽光燦爛且慷慨地灑落,一輛又一輛號碼與品牌標誌令人咂舌的豪車駛出主城區,湧進了瑞斯塔德學院。

這所以本國首都冠名的頂級貴族學校,今天迎來了高中一年級秋季學期的註冊日。

大多數註冊報道的學生身後跟著搬執行李的司機與傭人,自己則兩手空空,在人潮中尋找著認識的面孔。

瑞斯塔德高中部面向初中部提供50%的免試直升名額,那些三兩成群,有說有笑的學生們,多是從初中起就相熟的好友。

其中不乏權貴富商子女。

但其中最為引人矚目的,還屬蔣願。

私人飛機緩緩停在操場正中,消音處理後的引擎轟鳴聲仍然具有足夠強烈的存在感,艙門滑動,一隻手伸了出來,為後面的女孩撐起傘。

女孩擁有一張令人見之難忘的面孔,紅眼紅髮,同時具有鋒利的骨骼線條與柔美的五官,明豔和英氣調和得恰到好處,眉目間張揚肆意,陽光下紅髮如同一團火焰,漂亮得氣勢洶洶,咄咄逼人。

人群不可避免地一陣竊竊私語。

“這誰啊,知道的是上學來了,不知道的以為在拍電影呢。”

“你不是本校直升過來的吧?我們學校就沒有不認識蔣大小姐的。”

“蔣大小姐?本城地產,一半姓辛一半姓蔣的蔣?“

“是蔣願啊,那就難怪了,話說我爸也有直升機,我怎麼就沒想到開直升機來上學?”

“別想了,你知道首都空域管制多嚴格嗎,市政廳批了還不作數,還要軍方也同意,我哥之前想帶他女朋友兜風,因為申請流程太麻煩了只能作罷。”

“就是,現在誰家買不起直升機啊,能在首都飛上天才算本事!咱們學校除了蔣願,估計也就辛少,凌少還有謝家那位能有這資本折騰了。”

“切,也就蔣家這樣的暴發戶愛出風頭,辛家百年基業,辛少才不稀罕顯擺這些東西。”

“辛少來了嗎,怎麼沒看見他和凌少?”

“是不是在那裡啊,我看見他家車牌了,五個零的。”

報出車牌號的人抬手,周遭人聞言紛紛順著他手指望去。

戴著白色手套的司機拉開車門。

陽光在玻璃邊緣盪開一圈又一圈的亮斑,發散在空氣裡的折射為無數細小的光暈,天氣還殘留著夏日的悶熱,漸次步出車廂的少男少女們卻有著令乾燥都為之散盡的清新面孔。

人群寂靜了一瞬,而後爆發出更加激烈的討論。

“凌寒扶的那個女生是誰,沒見過啊,好漂亮,像人偶一樣。”

“天啊,真的好漂亮,那誰的校花位置百分百要不保了。”

“是從辛家的車上下來的?會不會是辛家的小姐,他家真是出美人啊。”

“怎麼可能,辛檀是獨生子啊。”

“那就是凌家的?凌少不是一堆兄弟姐妹,我去過他家老爺子的壽宴,好傢伙,敬酒的孫子孫女比大冰老師的頭銜還多。”

處於討論重心的人並沒有在意周圍投來的探究目光,陳望月婉拒了凌寒幫拿包的提議,“謝謝,不過行李箱已經有人幫我提了,這個包不重,我自己就可以。”

“望月,我當然不是覺得一個能一口氣跳三十二個揮鞭轉的小姐會虛弱到提不起一個手包。“短暫相處下來,凌寒已經不再客套地稱呼她為陳小姐,語氣顯得親暱,彷彿老友,“不過這裡是首都,很多規則都和墾利不一樣,比如說,瑞斯塔德的小姐往往會留給身邊的男士一點獻殷勤的機會。”

“聽起來有點道理,我都快被你說服了。”

“是非常有道理,因為她們都知道,如果你習慣於被服務,你的人生就會順遂。”凌寒接過她遞來的手包,“聽勸是你的優點,看,辛檀,你的妹妹又變得很像一位‘瑞斯塔德小姐’了。”

陳望月彎了彎眼睛,如果討女孩子歡心是一門必修課,凌寒毫無疑問能拿到A+,他善於在每個相處的瞬間裡販賣曖昧,旁人說來虛偽而油腔滑調的話,配上他湛藍色眼睛裡的真誠,就被烘托得熨帖和繾綣。

一定會有很多小女孩樂意為這份體貼買單的。

而在外人眼中,這份體貼又變了味。

“我沒看錯吧,凌寒給那個女生拎包誒。”

“剛剛還扶她下車,這到底是何方神聖,能讓凌少鞍前馬後的。”

“噗,凌寒給蔣願這麼服務過嗎?”

“不知道,反正沒見過,不是都說蔣願是被凌寒甩的,當初可是她倒追。”

“蔣願那大小姐脾氣,能忍得了前男友給別的女生拎包?”

“我猜馬上有好戲看了。”

意義未明的輕笑自以為隱蔽,卻在下一秒被抓了個現形,與同伴八卦中的女生被一個身形高大的女生揪住領子,如同小蔥般連根拔起。

高大女生身後,露出一抹張揚的紅色髮尾。

豔麗的臉,高傲的眼,正是蔣願。

高個女生與另一個戴藍色髮帶的女生恰好在她一左一右,一前一後,彷彿左右護法。

“高一E班,申蘊涵?”高個女生看了眼攥在手中的女生胸牌,嗤笑,“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E班的雜碎議論A班的人了?”

藍色髮帶女生回頭,“願姐,怎麼處理?”

蔣願睨她一眼,“既然多嘴,就讓她去廣播站說個夠吧。”

女生臉色立刻白了,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蔣願這話聽著是無關痛癢,但她身為直升瑞斯塔德的學生,對蔣大小姐的手段再明白不過。

之前有個男生在校內論壇爆料蔣願被凌寒甩了,後來連續三天被關在校廣播站,從早到晚朗誦校規,一口水都不讓喝。

據說出去的時候聲帶都壞死了。

再之後沒幾天,他就退學了。

連帶著他家裡開的裝修公司也因為被蔣家針對而斷了生意,一家人灰溜溜搬離了首都。

“蔣,蔣小姐,不是,我沒……”

“閉嘴。”蔣願嫌惡的目光掃過她,吩咐高個子女生,“她再說一個字,就多送她在廣播站住一天。”

女生被拽離,很快有相熟的女生擁向蔣願,遞來假期出遊給她帶的手信,蔣願興趣缺缺接過。

餘光裡,凌寒、辛檀和那個陌生女生路過。

她瘦且高,但沒有嶙峋感,一身深色女款制服套在身上利落又整潔,鍛鍊得宜的肉包裹簇立的骨架,像一株開到最盛的黑色大麗花。

到膝蓋的百褶裙,搭了一雙芭蕾鞋款式的粗跟鞋,繫帶像纏繞著纖細腳踝的銀色小蛇,很挑人的設計,但卻只顯得她的小腿線條優美,從小浸潤在富貴中的蔣願,一眼就看出來那雙鞋的出處,不是大眾熟知的奢侈品,而是圈內名媛有口皆碑的一家設計師牌子。

但首都上城區的名媛,還沒有蔣願叫不出名字的。

蔣願昂著下巴,她們的目光在空氣裡安靜相接。

那個女生忽然勾起嘴唇,向她點了一下頭。

隔著人群和陽光,蔣願分辨出了她的口型。

她在說,“早上好。”

“你認識蔣願?”凌寒詫異。

“只是單方面。”陳望月道,“幾年前比賽裡見過一次,她在卡納花滑女單青年組是統治性的存在,十四歲就破格升入成年組的天才,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也是原著中陳望月的室友,在瑞斯塔德關係最親近的好友。

她們能走到一起,不是因為性格多麼投緣,而是擁有一個共同的敵人。

原著女主,許幸棠。

光聽名字就知道是辛檀的官配。

凌寒和辛檀兩位外人眼中的天之驕子,都對許幸棠鍾情有加。

陳望月和蔣願作為作者欽點的惡毒女配,一個愛慕凌寒,一個不遺餘力接近辛檀,自然是沒少聯起手來針對許幸棠。

“叔叔給我請的滑冰課老師恰好是蔣小姐的啟蒙恩師,跟我提起過她很多事,沒想到今天就見到了,真的好漂亮,聽說成績和家境也好,這樣的人生不會有任何煩惱吧?如果能成為朋友就太好了。”

“望月,她是很優秀,但是你最好離她遠一點。”凌寒微微蹙眉,“我不太願意講女孩子的壞話,只是出於朋友的立場給你一些建議,她不是適合為友的人,我們家和蔣家算是世交,我瞭解蔣願,長輩把她寵得有點過頭了,她是完全自我中心的人,非常傲慢。”

“優秀的人有一點小毛病也正常。”陳望月似乎不以為意,他們走進了通往教務處的林蔭小道,滿眼的綠意盎然讓她心情都好了許多,“傲慢是天之驕女的特權。”

“你想得太簡單了,她不只是傲慢而已,沒有真正的朋友,只會把湊上來的所有人都變成跟班。”凌寒頭一側,“你可以問問你哥哥,她是怎麼把別人指使得團團轉的。”

辛檀笑了笑,語氣不急不緩,也不打算現在就糾正好友口中那個妹妹的稱呼,“沒什麼好問我的,我跟她不熟,如果不是因為她曾是凌寒的前女友,我們一年也說不上兩句話。”

“啊哦。”陳望月很配合地露出聽到八卦時應該有的反應,若有所思地看向凌寒,“所以你也被她指使得團團轉過嗎?”

“當然沒有。”凌寒瞪了好友一眼,“我和她早就是過去式了——這棟樓就是教務處,你先去見裴老師,我們在底下等你吧。”

陳望月沒有攻擊他轉移話題的拙劣,“好啊。”

辛檀突然道,“九點半了,學生會那邊還有事,凌寒,範學姐希望我們能在十點之前過去開會。”

“那你們先去吧,我這邊估計沒那麼快,等結束了我去找你們。”

“你認識路嗎?還是我去接你吧。”

“剛剛不是帶我去過食堂嗎,再說了還有導航定位,等結束了我發KsChat給你們,不說了,裴老師應該在等我了,我上去了,拜拜,中午見。”

陳望月跑向走廊盡頭的電梯,一直到她走進電梯,凌寒才抱著手,冷冷地看向辛檀,“你今天吃錯什麼藥了?”

“聽不懂你說什麼。”

“你好端端的提蔣願和我的事情做什麼?我才告訴過你我想追你妹妹,你也說過隨便我,你現在這樣她怎麼看我?”

“前女友是你自己挑的,如果你不想聽我提起你和蔣願的關係,你首先就不該讓我對她發表意見,除了知道她和你交往過,我對她本人幾乎一無所知。”

“你想追陳望月也是你自己的事情,我沒有義務幫你隱瞞什麼。”辛檀的眼睛也冷下來,“還有,她並不是我的妹妹,無論血緣上,還是法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