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家是有定製的,卯時各房準時開飯。

春芳院,花姨娘想著方才婢女紅杏去廚房提飯時打探到的訊息,一時沒了胃口,於是出來房門去尋女兒沈媛。

廂房裡沈媛還在埋頭在做針線,花姨娘推門進去,見了忍不住說道:“今兒是雲少爺的生辰,聽說五姑娘和箏姑娘親自整治席面為兄長慶生,二姑娘也是當妹妹的,便是不便親自出面,送一盤子點心過去也是你的心意。”

二姑娘沈媛卻是頭也不抬的說道:“有母親在,人傢什麼好東西沒有,哪裡會惦記我一盤子點心。更何況,那是五妹的親兄長,可不是我的。我又何必多事,惹得大家都不自在。”

聽到這話,花姨娘不贊同道:“不是這話,雲少爺雖和你不是親的,但卻是夫人的兒子,他打小在我們家長大,雖是繼子,但你父親自來將他當做親生的教養。你若心裡存了親疏遠近,可讓你父親和夫人怎麼看?”

花姨娘這話也是有緣故的。

沈家主母安氏不僅是沈父的繼室,而且嫁給沈父時還是二嫁。

安氏一嫁的丈夫姓雲,是寒門出身的讀書人,和安氏成婚不過五載,就在去京城會試的路上感染風寒病死了。

大成朝對女性的束縛還沒有後世那樣嚴重,朝廷也鼓勵寡婦再嫁。因此安氏為前夫守完孝就帶著兩個兒女也就是雲鑑和雲箏,改嫁給了沈父。

雖然雲鑑和雲箏跟著母親生活,不過卻沒有改姓,等將來雲鑑成人還是要回雲家為生父延續香火。

安氏雖是再嫁之身,但進門後為沈父生下了兩個兒子一個女兒。作為當家主母她底氣十足,再加上她為人精明能幹,將沈家內宅打理的服服帖帖。

不僅得下人們敬畏,連花姨娘這樣生了子嗣的姨娘提起來也是一副忌憚的模樣。

對姨娘的提點,沈媛雖認同,卻也有些不服氣,“再是當做親生的,也終歸和沈家沒有血緣關係。如今我們都大了,再像小時候那樣不避嫌,總是不大妥當。”

聽她這麼說,花姨娘也不好再堅持。只是道:“二姑娘,我讓你討夫人的歡心,也是為了你好。你今年已經及笄,可親事還沒個著落,也不知老爺和夫人是個什麼章程。我只是個姨娘,在老爺跟前說不上話,只能倚仗夫人的慈心,看在這麼多年我安分守己,你乖巧懂事的份上為你找門好親事。”

提起自己的親事,沈媛也沒了好強的心情。愣愣的望著繡繃上繡到一半的松鶴延年,一時心亂如麻。

重籬院。

沈嫵早就打過招呼,雲鑑今年的十六歲生辰,由自己和雲箏在重籬院擺席幫他慶祝。

雲鑑下午早早去給安氏磕了頭,然後和沈諾一起過來重籬院。

兩人到時,沈嫵的頭髮還沁著水汽。

“就這麼會子功夫,你怎麼連頭髮也洗了?這樣冷的天,也不怕染上風寒。”雲箏出來迎雲鑑和沈諾,見了妹妹披散著頭髮嗔道。

安置了兩人在外間喝茶,她就拉著沈嫵進去內室,親自給她擦頭髮。

沈嫵渾不在意道:“姐姐可別大驚小怪,這點子寒氣不算什麼。”

雲箏無奈的點著她額頭道:“就算身子好,也不能這般糟蹋。這話要是被娘知道,有你好的。”

沈嫵經不住她唸叨,笑嘻嘻的岔開話題,“兄長和諾弟都到了,一會兒咱們就開席。”

又吩咐玉管,“你去廚房說一聲,可以開始上菜了。還有正院,也送同樣的菜色過去,順便接了誦哥兒來。告訴阿孃,就說今兒我們兄妹一起給鑑哥哥賀生辰,晚上誦哥兒就住在我屋裡了。”

玉管領命而去。不一時果然接了誦哥兒來。

今日人多,沈嫵將席面擺在了廂房。等她和雲箏相攜過來時,雲鑑和沈諾,還有誦哥兒已經入座。

一看見她們,雲鑑笑問道:“嫵姐兒,今兒這又是什麼吃法,怎麼端來的菜都是生的?難道還讓廚娘們當場烹飪不成?”

一旁的沈諾和誦哥兒也是滿臉新奇。沈諾一向少年老成,心裡好奇也不好意思問,誦哥兒卻是問道:“五姐姐,不光菜是生的,怎麼鍋裡也只有湯?”

沈嫵走過去坐了,笑著解釋道:“這叫鍋子,吃法嘛,就是自己動手,邊煮邊吃。”說著親自給幾人示範一番。

“這個好,這個有趣。”雲鑑面上露出躍躍欲試的表情,“今兒咱們也自己做一回庖廚。”

沈嫵指了指火爐上的湯鍋,說道:“鍋子的底湯有好多種,今兒咱們吃的是牛油辣湯和三鮮清湯。當初讓鐵匠打鍋時,特地加了格擋,如此便能一鍋兩吃,這就叫鴛鴦鍋。”

“鴛鴦鍋,果然貼切。”雲鑑笑讚道。

沈諾也恍然大悟,“怪不得前幾日五姐姐央著阿孃要打一口新鍋,原來是為了今日的新吃食。”

幾人說話間,鍋裡的底湯已經燒開沸騰起來。

眾人立時聞到了一股辛辣味道,隨之而至的還有一股奇香,這香味霸道且熱烈,霎時讓人不自覺得口水分泌。

“阿嫵,是不是可以開吃了?”雲鑑好美食,聞見此香味早已食指大動。

沈諾白日唸了一整日的書,此時也早已腹中空空。

等沈嫵點頭後,兩人立即學著她方才的方式,將自己喜歡的食物涮入鍋中。

沈嫵又告訴眾人調製蘸料。

雲鑑和沈嫵口味最相近,兩人都不約而同選擇了蒜泥香油蘸料,裡面還放了辣椒。沈諾喜酸,加了多多的香醋。

雲箏雖也喜食辣,但吃多了臉上長痘,因此選了芝麻醬蘸料,連小蔥也只敢放一點點。誦哥兒年紀小,脾胃弱,大家不敢給他吃太刺激的味道,也選了芝麻醬蘸料。

蘸料調製完畢,沈嫵又拿出一個小小的瓷壇,掀開蓋子露出裡面褐色的醬料。

眾人見了不禁好奇。

“阿嫵,這是什麼?”雲箏問道。兩人平日坐臥皆在一處,她卻從來沒見過妹妹還有這樣的東西。

“這是我秘製的獨門調味醬,叫蠔油。原材有限,就只得了這麼一小罐。”沈嫵神秘道。說著用小勺給每人的蘸料中加了一勺,再多就不肯給了。

“秘製醬料,我倒要嚐嚐,值得你這樣小氣。”雲鑑說著從清湯鍋中夾了一片菜芯,放入料碗蘸了蘸,然後送入口中。

舌尖上瞬間炸開的鮮香衝擊的他忍不住眯了眼。接著又一連吃了幾筷子別的菜,只覺滋味難言,回味無窮。

看他的表情,沈嫵自得道:“怎麼樣,香吧?”

蠔油在前世可是號稱調味神器,在調味界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就不信吃慣了單一口味的雲鑑等人不喜歡。

雲鑑果然露出動容的表情,說道:“阿嫵,你這秘製醬料若是拿出去開酒樓,肯定風靡整個饒州府,日進斗金不在話下。”

沈嫵道:“我倒是想呢,可就是方才說的那樣,這蠔油受原材限制,並不易得。”系統商城裡一張蠔油方子300積分,她暫時可沒有這麼多積分。

雲鑑聞言,不無遺憾,也歇了讓沈嫵一會兒分給他一罐蠔油的想法。

加了蠔油的蘸料,讓這頓慶生宴的滋味更上一層樓。要不是有媽媽們看著,幾人非吃撐了不可。

飯罷,丫鬟們上了消食茶,兄妹幾人一邊喝茶,一邊說話。

“鑑哥哥不是說想借我的筆記麼,這兩日姐姐已經幫你抄了一份。”沈嫵說著讓玉管去書房取來一本厚厚的書冊。

雲鑑接了迫不及待的翻看,半晌露出喜色道:“明明咱們平日都是一樣的跟著夫子唸書,可看你這筆記,我總有一種咱們上的不是同一堂課的感覺。”

沈嫵自小早慧,深得沈父的重視,自四歲開蒙後就跟著兄弟們一道唸書。

雲鑑今年十六歲,雖比沈嫵多唸了三四年書,奈何課業不佳,早在一年前就被沈嫵後來者居上,許是過兩年又要添個沈諾。

雲箏聽到這話,笑道:“哥哥又不是頭回知道阿嫵在讀書上的天分,連父親都可惜她不是個男兒呢。”

沈嫵被誇得不好意思,謙虛道:“好姐姐,可別拿我打趣了,父親這話不過是因著我是親閨女,若讓外人聽去可不要笑話。”

說罷,又瞅見沈諾眼巴巴的看著雲鑑手上的筆記,便道:“諾哥兒若是想看,一會兒拿了我的看去,不過你自來唸書有自己的主見,我的筆記參考可以,萬不能因此捨棄自己想法。”

“多謝五姐姐。”沈諾這才高興應下。

兄妹幾人聊興正盛,媽媽們卻怕他們鬧得太晚,次日上學遲到,一到亥時便進來提醒。

幾人只得散了。

臨走時,雲鑑對著沈嫵擠了擠眼睛,悄聲道:“嫵姐兒,你要的東西今兒忘了帶來,明兒去學裡給你。”

沈嫵衝他抱了抱拳,“多謝!”

一旁雲箏和沈諾看著他們的動作面面相覷。

可惜無論是雲鑑,還是沈嫵都嘴緊的很,兩人並不曾問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