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鈴鈴——”

下課鈴響,高三深幽寂靜的走廊上陡然吵鬧起來。

溫思嫿坐在位置上收拾著書包,眉間染著幾分緊張。

窗外夜空黑沉沉,厚重的積雲遮擋了月光,空氣裡夾著悶溼的汽感。

快下雨了。

她收拾東西的動作加快幾分。

一伸手,從抽屜裡取出兩個一黑一白繫著絲帶的小盒子,這樣精緻的東西一看就不是她的。

是誰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她還沒來得及開啟檢視,忽然有人戳了她幾下後背,扭頭就見後桌姜筱魚正趴在桌上,一臉八卦。

“嫿嫿,你真的要去和顧時延表白?”

提起這個,溫思嫿耳根子隱隱發燙,緊張地抬手碰了碰助聽器。

“嗯。”

姜筱魚朝她豎起大拇指:“勇士,但你這不純純飛蛾撲火了?”

溫思嫿聽著姜筱魚碎碎念。

她又怎不知?

他們之間,雲泥之別。

顧時延家世好,成績霸榜第一,人長得也好,如天上皎月,高不可攀。

可她……

但那又如何?

她只是單純地想將心意傳達而已。

而且今天是個特殊的日子。

今天是她的生日,這是她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

收拾到一半,一道頎長的身影從她們班級門口走廊不緊不慢穿過。

溫思嫿心中一緊,迅速將兩個小盒子塞進書包,抓起書包和抽屜裡那封粉色信紙跑出教室。

大喊一聲。

“顧時延!”

前方少年身子一頓,緩緩轉過來。

少年頎長的身影籠下一片陰影,旁邊教室裡的白熾燈照出來,透過白色校服隱約勾勒出藏在校服裡的窄腰。

他面板冷白,深邃的五官中帶著點少年人的稚氣,面上沒什麼表情,漆黑的眸子如幽冷深潭,有著不符合這個年紀的冷漠沉穩,微微上挑的眼尾下有一顆紅到發黑的水滴型的痣。

“有事?”

他嗓音清冷,不含一絲感情。

溫思嫿一顆心瞬間揪緊,緊張地嚥了咽口水,似乎能聽見自己瘋狂加速的心跳聲。

她想,她現在臉一定很紅。

她張張嘴,嗓音微顫:“我……有事和你說。”

那雙漠然的眸子掃過她,不緊不慢應了聲:“嗯,等會兒。”

說完,他直接抱著作業轉身走進了老師辦公室。

溫思嫿只好靠在昏暗的樓道里等他。

外頭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小雨,學生走了一波又一波,整條走廊很快就安靜了下來。

溫思嫿蹲坐在樓梯上,抬眼看向外面,嘆了口氣。

希望雨不會下很大,她沒帶傘。

在不知道第幾聲嘆息後。

忽地,頭頂聲控燈亮起,一道陰影自身後將她籠罩其中。

溫思嫿扭頭抬眼。

顧時延站在她身後,頭頂的光彷彿給他鍍上一層光圈,遙不可及在此刻更加明顯。

“你要和我說什麼?”

少年冷漠的聲音穿過助聽器嘶嘶啦啦的電流聲和雨聲不太清晰地傳進她耳朵裡。

溫思嫿呼吸一滯,心臟再次提起。

“我……”

顧時延清冷闃靜的眸子淡淡直視她。

沒有催促。

僅僅這樣,就令她方寸大亂。

“我、我喜歡你!”

告白聲在無人的樓道里響起,沒得到任何回應。

她原本想了很多話想跟他說,但在真的面對他時,卻只有勇氣說出這四個字。

她緊張抬眸飛快掃了顧時延一眼。

顧時延一臉淡漠,微微頷首掃了眼她手中的情書,伸手接過,似乎一點兒都不把她的告白放心上。

淡然開口:“抱歉,我有喜歡的人了。”

溫思嫿愣住。

他有喜歡的人了?

她早有預料會被拒絕,但沒想到會得到這個答案。

溫思嫿有驚訝,有失落,有悵然,也有釋懷。

“馬上就要高考了,好好學習吧。”

顧時延說完,頭也不回地走了,只留給她一個冷漠的背影和酸澀的落幕。

溫思嫿抿著唇,將眼底溢位的溼潤憋了回去,看著他走進班級後,轉身下樓。

一場獨屬於她五年的暗戀戲以告白失敗落下帷幕。

外頭雨勢漸大,雨霧遮蔽了原本就漆黑的校園。

各個班級的學生都已經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幾個值日生還在班級。

溫思嫿順著樓梯走到一樓,抬頭看著這實在應景的雨天直髮愁,她說不上多難過,只能說早有預料,但胸口依舊隱隱發悶。

她拿起手機點開通訊錄,裡面只有三個電話號碼。

指尖略微在備註“媽媽”的電話號碼上停留了一會兒,還是選擇收起手機,準備用跑的回去。

“你在做什麼?”

一道熟悉的嗓音傳來,溫思嫿摘助聽器的動作一頓,下意識轉身。

顧時延從樓道口朝她走來。

表白被拒的尷尬迫使她低下頭,耳根子發燙,垂眸掩去眼底慌亂,儘量保持平穩的嗓音:“我、我沒帶傘,只能跑回去。”

助聽器裡,唯餘噼裡啪啦的雨聲。

剛表完白被拒,短時間裡她實在不想再碰見他,更何況是在這種只有兩人的獨處下。

她恨不得扭頭就跑。

“嗯。”

冷沉的嗓音突然響起,擲出簡單的單音節。

而後從書包裡掏出一把黑色摺疊傘撐開,站在臺階邊緣看著她。

溫思嫿微怔,不明白他的意思。

樓道的聲控燈熄滅,少年的面容籠罩在雨傘下的黑暗中。

定了兩秒,才道:“你想淋雨回去?”

溫思嫿呼吸一滯,侷促地望向他。

這是重點嗎?!

溫思嫿倔強地想拒絕,但眼看外頭的雨明顯越來越大,還是硬著頭皮點點頭:“麻煩你了。”

顧時延輕應了聲,帶著她走向雨裡。

他們說話的這幾分鐘裡,小雨已漸漸轉變成大雨,濺起的水花打溼了兩人的褲管。

溫思嫿覺得尷尬,一直與他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

夜晚靜謐的校園有種詭異的沉。

餘光無意瞥見他手中撐著的傘朝她傾斜,他半邊身體已經淋溼。

溫思嫿心頭觸動,默默朝他靠近了些。

顧時延瞥了她一眼,沒說什麼,繼續與她並肩前行。

終於走出學校,校門口停著一輛看著就價值不菲的車。

顧時延將手裡的傘遞給她,徑直上車離開。

至始至終都沒和她說一句多餘的話。

他果然一點兒都不喜歡她。

溫思嫿看著逐漸消失在視野裡的車,無奈嘆口氣,垂頭喪氣往家走去。

剛過馬路,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震動兩下,點開,是媽媽給她發訊息了。

媽媽:【去超市買兩箱啤酒來,大排檔的酒不夠用了。】

下這麼大的雨,不關心她有沒有帶傘,也沒有一句“生日快樂”,反而是叫她跑腿。

溫思嫿捏著手機,回了個“好”字。

她下意識去摸放在書包夾層裡的錢包,這才想起中午買三明治的時候好像被她放進抽屜裡了。

現在只能回去拿,但願保安叔叔還在。

綠燈亮起,她剛抬腿邁出一步,眼前突然一陣恍惚,迫使她停下了腳步。

一道刺眼的光忽地照在她身上,伴隨著刺耳的剎車聲。

一輛勞斯萊斯飛快朝她撞了過來。

傘揚上天,暴雨傾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