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夏國,忘憂村。

“這個帶上,還有這個。”

秦不茴安靜的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忙前忙後還不忘跟她說話的中年婦人。

“多虧海神娘娘保佑,不然你斷了手、折了腿怎麼還能平安回來呢?我們待會兒一定要多給海神娘娘上柱香。”婦人打包好了東西,回頭看向秦不茴,溫柔喊她,“是吧,糖糖。”

秦不茴沉默,救她的女人叫崔月娘,三個月前她醒來就發現崔月娘有些不對勁,像是有瘋病,一口咬定說她是她的女兒沈棠。

崔月娘見秦不茴不說話,討好的把桌上煮好的雞蛋遞給秦不茴:“糖糖,你看這雞蛋都是雙黃蛋,你餓不餓?”

“我不……”

拒絕的話還沒說完,懷裡已經被塞了一包雞蛋。

“你拿著,餓了就吃。”

秦不茴兩隻手腕都纏了紗布,秦落芸下手極狠,她傷愈也快三個月了可現在還是連這雞蛋抱的都手痠。

想到秦落芸,秦不茴心裡泛起一抹複雜的情緒,她那麼愛的姐姐並不是親姐姐,而她淪落至此也全然拜她所賜,可偏偏她秦不茴命不該絕!

秦不茴長睫一顫,她必須回鳳嘯!她要回去剜出秦落芸的心看看是不是鐵鑄的!

那頭崔月娘坐了過來心疼的撫摸秦不茴的臉頰:“糖糖,我知道你什麼都不記得了心裡難過,可沒關係,娘在你身邊,娘會保護你,你不要害怕。”

當年三國連戰,無數間諜潛入各國,所以要在各國自由行走一定要有身份文牒,或許頂替沈棠的身份就是一個可以讓她在大夏活下來的機會。

於是她假裝茫然的喃喃:“我叫沈棠。”

聽秦不茴這麼說,崔月娘很開心:“對,你叫沈棠。”

“那我爹呢?”

崔月娘一怔,拍著腦袋說自己笨,跑著去拿來一個木匣子開啟,裡面是一沓厚厚的書信,她拿出來給秦不茴看:“糖糖,你爹是當今丞相,他叫沈昌之。你看看這都是你爹寄來的書信,糖糖,你爹很愛你的,等我去信讓你爹給你尋個好郎中,你的傷肯定很快就能好全了!”

秦不茴開啟信紙,紙張粗糙,油墨不勻,連上面的字跡都歪歪扭扭的,這怎麼可能是一個當朝丞相的字?恐怕這些信都是崔月娘自己寫的。

她一個人生活在這漁村,孤寂無邊,於是拿這些信來欺騙自己,讓生活能有個盼頭。

秦不茴看著崔月娘的笑臉,心中不是滋味,她也是個可憐人。

這麼想著,秦不茴替崔月娘將信疊好放了回去,岔開話題:“娘,我們是不是該去海神娘娘廟了?”

“還是糖糖記性好。”她放好匣子折回來扶腿傷未愈的秦不茴,“在這兒沒有哪個漁民不敬仰海神娘娘的,她保佑著漁民們來回平安,漁獲豐富,所以香火比財神爺的還要旺。”

秦不茴默默記下崔月娘說的一切,一轉眼就到了海神娘娘廟,她跟著崔月娘上香跪拜腿已酸得厲害,可沒想到崔月娘還要去解籤,於是就說自己到邊上等她。

沒想到自己剛走出海神娘娘廟,就聽見有人喊她:“姐姐。”

秦不茴低頭看去,是個乞兒。

海神娘娘廟人來人往的,是這一片最熱鬧的地方,也就不免有乞兒蹲在廟前乞討。

“姐姐,我好餓,你有東西吃嗎?”

秦不茴的視線越過他,只見後面陰涼處還躲著幾個一身襤褸的孩子也跪在地上求施捨。

“和我來。”秦不茴想要牽住乞兒的手,被乞兒躲過:“姐姐,我手髒。”

可秦不茴沒有嫌棄,她再一次牽住乞兒的手,向那幾個孩子走過去,她每一步都走得很慢,這樣別人才看不見她因為受傷而坡的腳。

“起來吧,一直跪著腿會疼的。”

乞兒們不知道秦不茴是誰,但都乖乖地站了起來,用清澈的雙眼看著秦不茴。

秦不茴從懷裡摸出崔月娘給她準備的雞蛋:“來,一人一個。”

幾個乞兒對視一眼,紛紛擦著自己髒兮兮的手,眼睛牢牢盯著雞蛋,不停嚥著口水。

秦不茴一個個分過去,最後帕子裡還剩下最後一個雞蛋的時候,面前只剩一個約莫和自己一般大的乞丐,折了片寬大的葉子遮了臉,睡得正香。

秦不茴想了想,還是把雞蛋放在他手邊,正要起身時突然聽見海神娘娘廟裡有人大喊:“走水了!”

糟糕,崔月娘!

秦不茴連忙回身去尋,沒注意到身後的乞丐動了動,葉子從他臉上滑下來,露出一雙澄澈風流的桃花眼,他伸了個懶腰,眼前廟宇果真有濃煙升上天空,看來火勢不小。

旁邊的乞兒慌忙把最後一口雞蛋嚥下去,就要往廟裡衝,被他一下子滴溜回來:“你幹嘛去?”

“大山哥哥,雞蛋姐姐進廟裡去了。”乞兒指了指大山身邊的雞蛋。

“她是傻子嗎?”被叫做大山的乞丐慢悠悠的看過去,沒想到真看見一個倩影穿過人群往廟裡跑,她跑得急了,一瘸一拐尤為明顯。

就這速度還要進去救人?

“大山哥哥,你放開我。”

“你進去了有什麼用?在這兒給我等著。”大山撕下一塊衣服,扔進旁邊的水缸裡,全部浸溼後護住口鼻,便逆著人流衝了進去。

好不容易擠進來的秦不茴被大火嚇得四處逃竄的人把撞的東倒西歪,不知誰斜插進來一胳膊,把她圍帽都給掀翻了。

秦不茴只覺得腳上隱隱作痛,依舊固執地瘸著腿往解籤攤趕,可等她終於找到解籤攤,卻發現這裡除了散落一地的籤文,沒有一個人影。

四周火舌舔著海神娘娘廟,貪婪的要將一切吞噬,再往裡走大火肆意,裡面就算有人也不會有生還的可能了。

濃煙滾滾,嗆的秦不茴呼吸不暢,就在她準備離開的時候,發現旁邊立起的木牌被燒的搖搖欲墜,下一秒就要朝自己倒下來。

秦不茴下意識提氣出掌,可隨之而來筋脈的刺痛讓她一下子軟了力,踉蹌的後退幾步,還沒回過神就被人一把拽進了懷裡。

“你在給火扇風嗎?”

聽到頭頂的聲音,秦不茴抬頭看去,下一瞬呆愣在地。

是他!

大夏凌霄王賀長安!

他們多次在戰場上兵戎相見,賀長安總是一身玄衣冷甲彎著眼睛,懶洋洋的逗她:“雁回妹妹,今日面具襯得你格外好看!”

赤裸裸的挑釁!秦不茴提起賀長安就討厭的牙癢癢,可他現在怎麼會裝成乞丐出現在這兒?

她下意識就想捂住臉,又想起每次上戰場她都是以面具示人,這才心虛的把手往後撇了撇。

“我找人。”秦不茴想要掙脫大山,可一掙扎手就疼的厲害。

“你現在要麼去陰曹地府找人,要麼去陰曹地府後回來找人。”

賀長安毫不客氣的一把把秦不茴打橫抱起,那一點微弱的掙扎在他看來完全可以忽略不計,可怎麼就感覺好像聽到了磨牙的聲音。

“你放我下來。”

可無論秦不茴怎麼說,賀長安還是等出了廟才鬆開手,這才看仔細秦不茴因為掙扎紅了的臉,漂亮的鳳眼含著水汽。

“你委屈什麼?我剛剛救了你。”賀長安嬉皮笑臉的說,“不說以身相許,也不用一副要吃了我的樣子吧?”

秦不茴磨牙轉身,丟下一句話:“我不喜油物。”

賀長安摸了摸自己快被海風吹乾巴的臉,過了一秒才反應過來,看著已經找到崔月娘的秦不茴,歪著腦袋浮現出一抹笑意:“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