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哧、呼哧——”

濃重的夜,像是要將人吞噬。

一陣慌亂的腳步聲,伴隨著粗重的呼吸打破了樹林的靜謐。

梁鈺發了狂地在密林中玩兒命逃竄,即使感覺自己的肺都要炸開也絲毫不敢放慢腳步。

只因在他身後,一群身體細長,渾身長著鱗片,五官扁平得猶如被刀割開般的詭異,正對他窮追不捨!

他只要稍稍側頭,便能看見細長分叉的舌頭,正試圖舔上他的脖子!

就在兩分鐘前,梁鈺親眼看著這些渾身長滿鱗片,五官都像是被刀割開般的詭異生物,將他的司機一口一口吞噬乾淨,連渣都不剩。

雖然不敢回頭,但他依舊能感受到那股冰冷而黏膩的注視,聚集在他的脖頸處,激得他渾身爬滿了雞皮疙瘩。

胸口早已因缺氧而憋得生疼,梁鈺慌不擇路,無意間竟跑到了梁家祖墳前。

即使知道里面躺著的都是梁家的祖先,可霧濛濛的月光下,成片的墳頭的確很難給人帶來慰藉。

夜,更濃了。

在接近祖墳的入口處,梁鈺猛地剎住了車,面色駭然地看著祖墳的上方——那裡不知何時,竟憑空多出了一堆密密麻麻的怪物!

它們形狀各異,唯一相同之處,便是全都直勾勾盯著梁鈺,有的甚至流下了口水!

梁鈺絕望地回頭,那些蛇麵人不知是對梁家祖墳還是那群詭異有忌憚,步子慢了下來。但依舊抵擋不住血肉的誘惑,慢慢朝著他靠近。

前有狼後有虎,梁鈺咬牙,猛地轉身朝著祖墳方向衝去!

如果註定要死,至少他可以選擇自己死在哪裡。

隨著離祖墳地越來越近,梁鈺菸灰色的瞳孔中,時有異色閃過。

“叮鈴——”

就在他閉上雙眼準備一頭闖入那群詭異的瞬間,月色下,竟突然瀰漫起了大霧。

霧裡傳來一陣清脆的鈴鐺聲,還有……絲絲縷縷的荼蘼甜香。

恍惚之中,梁鈺似乎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自大霧中緩緩走出。

在越發濃郁的甜香裡,他嗅到了死亡的氣息。

*

“近日,隱翠山時常在晚間傳來異動。專家稱不排除山體崩塌可能,建議市民近期不要靠近隱翠山,以免造成不必要的損傷……”

隱翠山便是梁家祖墳所在之處。

岑慕月託著腮,細白的指尖輕輕點著書房桌上那標題碩大的京市日報,垂下的眸子被睫毛遮擋,看不出情緒。

梁鈺坐在對面,沉默地打量著這個昨晚突然出現並救了他的女人。

墨色的旗袍,將她的膚色襯托得像是新降的雪。

烏髮僅用一根血紅色的髮簪盤起,過於豔麗的眉眼和紅得像火一樣的唇,美得極具侵略性,像是傳說中藏匿在深山中的精怪。

而那髮簪上的圖案似乎是某種藤蔓,盯得久了,竟有一種正在緩緩蠕動之感。

神秘,卻又年輕得過分。

感受到梁鈺打量的目光,岑慕月懶洋洋地抬起眼皮:“想好了嗎?”

梁鈺無奈地將手遞過去:“我沒得選,不是嗎。”

“的確。比起被詭異當成美味點心,只是讓我吸兩口血而已,這買賣實在划算。”

岑慕月輕笑著拉過樑鈺的手,滿意地感受著掌心傳來的溫度,和讓她周身都暖和起來的氣息,享受地眯了眯眼。

而後指甲輕輕一劃,梁鈺的手腕上便出現了一道極細的傷痕。

梁鈺看著緩緩冒出的血珠,很難形容此刻的心情。傷口倒是不疼,只是有些微微的癢。

看著岑慕月笑吟吟地將微涼的唇貼上他的手腕,梁鈺的眸子還是不可避免地顫了一下。

——岑慕月吸完了血,竟然還舔了舔傷口。

但在她舔過之後,梁鈺手腕上那道口子便消失了,在原本的傷口處,則多出了一朵小小的花。梁鈺還未看清楚形狀,那圖案便隱入了皮肉中。

身體暖和了,岑慕月的心情也變得好了起來。她打量著梁鈺秀色可餐的臉,微笑道:“往後你若有危險,我自會出現護你周全。”

說完便起身朝外走去。

“等等。”見岑慕月起身要走,梁鈺突然起身叫住了她:“梁家祖墳……到底是怎麼回事,你知道嗎?”

岑慕月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封印將破。”

“什麼封印?是那些所謂的詭異?”梁鈺想起之前看到的那一幕,祖墳上方宛如一個撐到極致的氣球,被那些數量龐大的詭異生物擠壓著,似乎下一秒就會破裂。

岑慕月輕笑了一聲,到底轉過頭來:“就那點東西,也值得用‘封印’二字?”

聽著岑慕月毫不在乎的口吻,梁鈺心中一喜,立刻問:“這麼說,你有辦法是嗎?”

岑慕月奇道:“有辦法如何,沒有辦法又如何?封印破不破與我何干?只要我能保證你活著不就行了,其他的事,也不是你能操心得了的。”

梁鈺不甘心:“那萬一我死了呢?”

岑慕月有些不耐煩:“死了就死了,再換一個便是。再囉嗦,我現在就讓你徹底沒煩惱!”

梁鈺一時無言。

他雖然和梁家沒有血緣關係,可到底受到梁兆和梁家的收養之恩。

如今,養父梁兆莫名身死,梁家本家只剩些老弱婦孺。

而他在過了十八歲生日之後,周圍也頻頻出現怪象。從一開始的小打小鬧,到昨日的蛇麵人。

若真如岑慕月所說,梁家祖墳裡封印著比那些詭異還要可怕的東西,那梁家……會不會一個都跑不掉?

眼看著女人即將開門離去,梁鈺快步上前:“最後一個問題!你是誰?或者說,我要怎麼稱呼你?”

岑慕月側過臉似是疑惑:“我以為你爸和你提過我的存在。畢竟以我和梁兆的關係……放心吧,我會照顧你的。”

梁鈺:?

等會兒,什麼關係照顧什麼你說清楚啊?!

他喉嚨發乾:“你是說,你是我爸的……是我爸的……”

“妻子”兩字就在嘴邊,可他怎麼也說不出口。

梁鈺驚呆的表情似是逗笑了岑慕月,她沒有否認梁鈺的話,只留下一句:“記住,我叫岑慕月。”

說完,一步踏出便直接消失在了原地。

只留下梁鈺在風中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