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成績一直班上墊底,毫無懸念地高三時被分配到了普通班。眾所周知,高中的班級中一共分為三種學生。

一種是學習成績拔尖的。這類學生備受老師的關注,他們的日常活動和學習生活老師都會有意無意的更為照顧。他們似乎只用學習好,任何事情都能一路綠燈。

一種是學習成績稍差還調皮的。這類學生讓老師感到棘手但也無可奈何,論學習他們有學習的潛質,論家庭他們有足夠的背景向學校上下打點。遇到極為嚴重的困難時,也無非是宴請校領導一頓飯的事。

一種是學習成績不好還跟著學的。這類學生沒有學習的資質,又不肯放棄自己,也沒有過人的背景。老師的要求就是盡力地跟上學習節奏,只要你裝出努力學習的“假象”,不要惹事生非安穩度日即可。

我屬於後者。像這類學生在班級生活中簡直算得上是夾縫生存。

如果跟第一種學生起爭執,不管你有理無理老師都會偏袒第一類學生。處理事情方法統一的口徑就是“別人成績那麼好,是來學校學習的怎麼會隨便跟你起衝突?你呢?自己學習不好就不要打擾別人。”

如果跟第二種學生起爭執,老師也是心知肚明,多半會選擇息事寧人,畢竟在他們眼中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更何況遇到了硬茬,管不管最終的結果都是一樣,在他們的心裡都有一個共同認知,即使自己出手了也不過是惹得一身腥,何必給自己添麻煩。

如果第三種學生自己內部發生的矛盾,哈哈哈,再小的小事也變成了天大的事啦!他們會如同包公斷案一般鐵面無私,讓雙方站到前臺上來當眾判案,便會有些知情或不知情的人來朝堂證供,最終老師便一拍黑板最終判決,以極具警示性的言語結束這場“鬧劇”。

在職場上這種事情我早已屢見不鮮,這些也無非是社會生存的潛規則罷了。我們無法指望“掌權者”是否公正,只能順應規則活得好一些。就如歷史課本上所寫的,所有王朝中離經叛道的出頭鳥下場都不盡相同,變法者若是沒有足夠的實力根本無法撼動強有力的“皇權”。

我們又憑什麼去掙扎?

“這節課,我們上英語課。”自從高三備考,體育課全部安排給了其他科任老師來代課。我不知道這些老師是怎麼會認同這些額外的教學任務的,在我工作後加班一直是我分外反感的事情。我不知道是無可奈何亦或是他們口中的責任感。

我想,如果是在我們高中任教,沒有責任感和對教育事業的熱情根本呆不久吧。畢竟我們學校是全市同層次學校裡出了名的工作嚴苛和待遇低。

我們的英語老師是一個的年輕女老師,從高一起跟著我們一路升上來的,高一到高三分了很多次班,但是她一直以來都教我。我想,這也是一種緣分。

“這次試卷課代表發了吧?那好,課代表上來把答案寫在黑板上,我們對答案。”

當然她也會踩一捧一,比如她會說,我不想因為你們當中的幾個人就耽誤了班上其他同學的時間,你們不學有的是同學學,你看看我們班的第一名,你問問人家學不學?有些同學呀,不要因為自己原因就阻礙了別人的前途……

“這節課下了就吃飯了,快下課的時候你就開後門,我們方便出去,晚了要排老長的隊。”同桌王慶宇道。“嗯。”我點頭答應。

高中的時候,我幾乎沒有朋友,這歸功於年少時的一腔孤勇。

我無心學習,作為一名二十八歲的新時代社畜,好不容易經歷了一次高考,又讓我踏入地獄我是分外抗拒的。

英語老師是不是故意般,今天對我格外的“照顧”。

楊曉麗這位年輕的英語老師有著這個年紀裡特有的脾性,一視同仁的對待每一個人。不同其他老師,遇到難題通常只會點成績好的那幾位,相比於狙擊槍的精準打擊類似於散彈槍的無差別攻擊更讓人頭疼。

“劉芸,起來回答一下,這題為什麼要選C?我剛剛講過了,你來複述一遍。”

“劉芸,來說一說為什麼要填這個?你說一下,有些人剛才我說的時候沒聽見。”

“劉芸,……”

……

“上課專心一點,學習是給自己學的,上個課魂不守舍的,能學進去個啥?”楊曉麗一手叉腰,一手將書舉到胸前可視區域,目光死死地盯著我。

我頓感如坐針氈。好在八年的社畜生活早已練就了一身三心二意的“神功”,不至於露怯。

“楊老太今天吃錯藥了?一個勁的點你,你也是好笑。”張慶宇幸災樂禍道。

“就應該讓她點你的名字,你站上去了支支吾吾半天答不出來的樣子,我能笑一輩子。”我道。

張慶宇似乎沒有料到我會回嘴,一時被我回懟得臉紅脖子粗,最後罵了句:“有病。”說罷便將頭轉過一邊不再理睬我。我方知自己出格了,眼前的張慶宇並不是和我相識了十四年的朋友,現在的他和我還只是個互不待見的同學。

換做是那個張慶宇估計還會和我調侃幾句,然後一起哈哈大笑。

下課前一分鐘,我開啟後門,後排的同學好似看餓狼看到了鮮肉嗷嗷待哺。清澈的下課鈴聲堪比仙樂,將我的心靈從沉悶壓抑的課堂生活中解放出來。剛想起第一聲時,就有人拿著餐票衝了出去,緊接著所有人一窩蜂的鑽了出去。

沒錯,我們學校一直以來用的都是餐票,憑票取餐是我們學校的傳統。早聽說,那時候市一中就開始用飯卡了還可以選菜,而我們還是傳統的固定餐食。二中的飯是出了名的難以下嚥,早餐是翻來覆去的老幾樣,炒粉、炒飯、麵條、包子、饅頭、粥,中餐和晚餐多半是清炒土豆絲、土豆燒雞、青椒肉絲等。少鹽、少佐料、一碗下來半勺的油,不知道吃的是菜還是油,吃起來那滋味叫一個寡淡。

我是最後一個出教室門的,一方面是因為學校食堂的飯菜實在不敢恭維,另一方面是因為我還沒有從“穿越”的落差感中緩過來。我清醒的知道自己並不屬於這裡,但是眼前的世界又是如此的真實。學校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又是如此的真實,午餐時間同學們跑步用餐的身影又是如此的真實。

陽光透過重重香樟樹繁茂的枝葉落在我的掌間,溫熱又刺眼。這一些都好像讓我重新來過一般。讓我去改變,去改變所有讓我遺憾的事情。可是,那些過去的事情又有什麼好遺憾的呢?因為這些事情,無論是過去的我還是現在的我都發法改變。

我慢步在校園裡,教學樓到食堂的路上有一條寬闊的梧桐大道。

我記得那時最喜歡的便是這條路,在鄉下,由於梧桐樹不是常見樹種很少能見到它,它高大的樹枝向上延伸,寬大的葉子緊密交疊在一起,陽光灑在葉片上,抬頭往上看時便能看到那綠得清澈的顏色。路兩側有池塘,池塘邊種了幾棵歪脖子的柳樹,估計也有十幾年的樹齡了。

突然眼前閃過一道清癯的背影,寬大肥碩的藍白校服在他穿來竟不顯得臃腫,反倒更顯得挺拔如松。我的目光像是沾了膠水黏在了他的身上,我快走幾步試圖看清他的臉。

男生不經意的一個轉頭,露出了那張精緻的臉龐。我呼吸一滯,腳宛如紮了根一樣怎麼也挪不動,就那樣站在那兒。

再見到他,是什麼樣的一個情緒?難過?委屈?憎恨?激動?我不知道,此刻的心裡彷彿打翻的調色盤,所有的顏色都混在了一起,一時間竟無法清楚的辨認。

我的腦海中第一時間浮現出他的名字,幾乎脫口而出。

沈華辰。

沈華辰也發現了我,竟徑直向我走來。

“你還在生氣?”他走到我的身邊道。

“我能生你什麼氣?”我緩過神道。這句話是實話,過去這麼多年,現在的我對當時發生過的一些細枝末沒有了任何印象。

沈華辰從口袋裡翻出一顆糖遞給我。是一顆草莓味的棒棒糖,學校小賣鋪常賣的品種。我也不客氣的接了過去。

“重點班的課程應該很緊吧,你還有閒心跟我在這兒散步?”心裡卻沒有多少怨言只是話到了嘴邊說出來時聽著多了幾分別樣的味道。

“還好。”沈華辰一向話少。其實說來奇怪,我身邊的人話都挺少的,只有我一個人咋咋呼呼的。或許有這個先天優勢,我最後幹起了銷售的行當。

“上一次,話說的有點重,對不起。”沈華辰道。

他這樣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這個時間段應該是我剛跟他表白被拒,我為了避嫌一直躲著他。以至於後來我們彼此都沒了聯絡。

“沒事。你又不是特殊人群。”我輕鬆一笑。我工作後也上交友軟體,試圖在平臺上面找一個契合的另一半,努力最終都石沉大海。要麼三觀不合,要麼是距離太遠誰也不願意妥協。何況成年人的世界純粹的感情就像商店櫥窗裡展示的奢侈品,更多的是互相妥協、各自盤算。

“你好好學習就行,就當是我隨口一說。”現在的我,還是忘不了這時候的你吧?我眼睛有點酸澀,心像是被針紮了一樣尖銳的疼。

一路上我們沒有再說話,重點班在食堂一樓,普通班在二樓就餐所以到了餐廳我們便自然的分開了。可是到了打飯視窗時我才發現自己沒有帶飯票,面對打飯阿姨探究的眼神我只得尷尬地撓了撓頭道:“阿姨,你能不能先給我打一份?下次我一起給你。”

“不行,需要票,沒票不能打。”

身後有人催促,我訕訕地退出了隊伍轉身就往食堂外走。高三我就沒有了零用錢,手頭上每一筆錢都有自己的用處。更何況,我也不想主動向爺爺奶奶伸手要錢,自然是他們給多少用多少。

想來那時候無人懂我的心。

“你沒吃飯?”沈華辰的聲音從身後傳來。我轉過頭就見他在我不遠處,我道:“你不也沒吃?”

“吃了。”沈華辰道。

食堂飯菜難吃自然飯量小,加上沈華辰確實吃飯速度快,說吃過也不足為奇。跟他相比我便不同,我飯量大好養活啥都吃,雖然在學校吃飯速度也屬一流但食堂飯菜飯量足,往往我會光碟行動,耗時自然更高。

“你為什麼沒吃?”沈華辰對我的習慣似乎瞭如指掌。

“沒帶餐票。”我道。換做是二十八歲的身子多吃一頓少吃一頓感覺不是很大,市場做展會的時候作為主辦方的工作人我們往往像個陀螺一樣連軸轉,忘記吃飯也是常有的事。可是十七八歲的年紀不知道食慾為什麼那麼大,稍吃晚些就有了強烈的飢餓感。感覺下一秒就能化身成饕餮,世界都能吞食入腹。

“給你。”沈華辰從口袋裡翻出了一張餐票。規規整整的,模樣看上去新的很。其實我很羨慕那些將東西保管得嶄新的人,感覺在他們的身上一定有神奇的魔法。換做是我,揣兜裡的東西早皺成一團,如果裝的時間再長些都能和考古發掘出來的文物相媲美。

“謝了。我晚上還你一張。”我道。

“不用了,我晚上不吃。”沈華辰道。

“那怎麼行,飲食不規律容易影響身體代謝,像你這樣節食長期下去極易誘發胃潰瘍,胃炎。難怪你瘦成這樣。”我道。說完便發現了自己的不妥,我總是以成年人的視角看待這些小屁孩兒,說話時的語氣更像是說教。

沈華辰充耳未聞,轉身離開,只留給我一道華麗的背影。

這種臭屁的性格,我之前是怎麼眼瞎看上的?